精诚所至(160)

她已经满头白发了，五感也开始消失了。

踉跄着走到画像之下，斓鸢仙君抬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掌轻抚上他的青丝、他的眉眼……还有他含情浅笑的唇角。

他将自己画得很传神……

眼泪似乎早已流尽了，斓鸢仙君颓然倚靠在桂花树下，对着画中人嘶哑地呢喃道：“我一直都是很自私的，一直都是……我情愿化成风化成泥生生世世缠着你，也再不愿冰冰冷冷无情无欲的活着了。”

三十三重天凌霄殿内，闵岳神君依旧昏睡不醒。

岐黄神君推门而入，见闵落天后守在床边暗暗叹息。

“小神拜见天后娘娘。”

“岐黄神君不必多礼。”

闵落天后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给岐黄神君让出了位置。

岐黄伸出手，探向闵岳神君的神脉。

“天后娘娘不必忧心，闵岳神君的神元已然恢复大半了，比小仙预想的还要快得多。或许不出半月神君就能七情健全的醒过来。”

岐黄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玉瓶，倾倒出一滴液体喂进了闵岳神君口中。

“本君一直想问，岐黄神君给岳儿喂的是何物？本君瞧着已然所剩不多，不知是否需要本君再去准备一些？”

岐黄摇摇头，轻轻的将玉瓶送到闵落天后眼前。

“绝情道小仙君的伤情泪，医治二殿下的情伤可不正是对症。”

“竟是斓鸢仙君的伤情泪……可岐黄神君从何处取得的斓鸢仙君的伤情泪？莫不是特意去了一重天的明月殿？”

“明月殿？小神不知斓鸢仙君在哪儿，这清泪也不是新得的。这泪是斓鸢仙君往日来找本君瞧病所付过的诊金。”

“哦？斓鸢仙君身患何疾？”

“可不就是心碎伤情，道心缺失之症。小神开了药方给她的。小神记得清楚，只要将绝情水连服四十九天必然药到病除，道心永固。”

“呵……那斓鸢仙君看来是没有遵医嘱。”

“哦，斓鸢仙君后来被二殿下喂了避子汤，小神碰巧又见了她，瞧她伤得更重了，怕只服用绝情水依然会落下病根，想着给她开点别的药，然又想到斓鸢仙君得了天君赏赐的补天石，有补天石做道心自然不需要旁的方子了，所以也就没再给她开别的药方。”

闵落天后闻言，黯然道：“斓鸢仙君也舍弃了补天石……”

“什么？这却是为何？她是个修绝情道的，动情已是犯了大忌，何况她连道心都碎了，除了断情绝爱或重塑道心她还有什么路可走？”

“有的……绝路……”

岐黄神君闻言沉默了，转头看向昏睡着的闵岳神君，恍惚间竟然觉得闵岳神君好像睫毛轻颤了一下。

岐黄神君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该敬佩斓鸢仙君情深似海，还是该批判她枉顾性命……

“那斓鸢仙君现在如何了？”

闵落天后叹息一声：“早在天君寿宴之前，斓鸢仙君就已经显了天人五衰之象了。”

岐黄神君叹息着摇头：“竟然连十年都没熬到……小神想再去劝劝她，还请天后娘娘指路。”

“斓鸢仙君在一重天蟾宫明月殿，本君去过两次，苦劝无果。若是岐黄神君能够有办法劝渡斓鸢仙君回头，本君许你一个人情。”

“多谢天后娘娘，然小神不敢同娘娘索要人情，小神也只是尽力一试罢了。”

桂花树下

岐黄神君来到明月殿的时候，正见到斓鸢仙君捧着数枝桂花埋头深嗅。

“已经连嗅觉都衰退了吗？”

岐黄神君远远见到满头银发，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斓鸢仙君心中一酸。

斓鸢仙君还在固执地抱着桂花深嗅，并未回头。

岐黄神君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大步走了过来。

“所以你是已经根本没了听觉吗！”

直到岐黄走近，站到了斓鸢仙君面前。

斓鸢仙君这才后知后觉抬起头，目光涣散空洞地朝他看了过来。

斓鸢仙君微眯眼眸，看了好半晌。

“岐黄神君……”

斓鸢仙君疑惑的低喃，声音沙哑枯槁。

岐黄神君不觉就红了眼眶，竟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对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绝情道小仙君生出了悲悯之情。

“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本君没有给你开方子吗？你怎敢如此糟践本君的名声！”

斓鸢仙君眯着眼眸沉默了好半晌，费力地想要去看清岐黄神君说了些什么，她捉摸了好半天，想着岐黄神君的表情大概是在责怪自己。

“对不起……”

不论岐黄神君是否在责怪她，斓鸢仙君都决定要跟他道歉，毕竟自己就要坏了岐黄神君的名声了。

“别跟本君说什么对不起！你现在就跟我回药王神宫，本君亲自煎药给你服用！不出半年，定叫你恢复如常！你若肯听话，有本君护持着你，他日晋升上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岐黄神君一口气说完。然而，对上斓鸢仙君疑惑的目光突然滞住了，他竟忘了……她已经听不见了啊！

岐黄神君只觉得口中苦涩却又不甘心，遂从锦囊中取出笔墨将刚刚说过的话落于纸上送到斓鸢仙君面前……

斓鸢仙君将纸送得很近，却依旧看了好半晌。岐黄神君的心揪成一团酸楚非常……

“多谢岐黄神君的好意了，可小仙再不愿如草木般无情无欲的活着了。倘若我从未爱过也就罢了，就好比我生来眼盲，突然有一日见了光明，看见了这绚烂的世界，看见了爱人的模样，可你如今却让我再次重归黑暗……岐黄神君，实在是对不住了，小仙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