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185)

陆子衍冲着小斓鸢招了招手，小斓鸢笑着缓缓起身，生怕一个不小心弄撒了莲子。

小斓鸢走到陆子衍座前站定，娇小的身躯还不敌陆子衍坐着高。

小斓鸢虔诚又紧张的把莲子朝着陆子衍又送了送。

陆子衍静静打量了她许久，随即抬手覆上了她的头顶。

那一刻，陆子衍的震惊与喜悦几乎快要掩盖不住！纯净无垢的仙根，玲珑七窍的心肠……

陆子衍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手掌，随即拿出一只锦盒揭开盖子，小斓鸢会意将一捧莲子都倒进了锦盒之内。

“好孩子，留下吧。”

……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很难遏制住往事的侵袭。

陆子衍叹息一声，睁开眼眸，一只锦盒突兀地出现在掌心。

陆子衍抬手来来回回抚摸着那锦盒却始终没有打开。

整整九载的朝夕相处，他将她从垂髫小儿抚养到及笄少女。他至今都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她的及笄之礼。

那一天风和日丽，仙门主峰之上，他亲手为她簪上玉簪——那一支后来被她用来封印了斓曦的玉簪。

没有感情吗？怎么会……她是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纯粹美好，她带给他的温暖是他两百年的生命里从未有过的。他的道心早就坏了，他早就不是无情无欲无懈可击的了，她的出现只不过是加速了他道心崩坏的过程。

他对她不只有师徒之义，更有父女之情。以至于将她养到第三年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想要跟她换心的初衷。

后来……为什么他又换了呢？

陆子衍闭目仔细回想——是啊鸢儿，师父没记错，是鸢儿自己求着师父要换的啊！他真的……真的没有逼迫过她……

甚至——那刺进心口的尖刀都是鸢儿她自己捅下去的。事实上，是她逼迫了他不得不换的啊……

鸢儿，给了师父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去呢？

鸢儿，师父想你了。好孩子，大年初一了，该来给为师拜年了。

陆子衍起身，一个人来到了魔界的入口，只身站在天极柱上遥望着三十三重天的方向。

几百年不见了，他盼着他的小徒儿还会像从前一样，笑颜如花，离着老远就开始冲他挥手，脆生生、甜糯糯地唤他师父。

“师父师父——快来看快来看，鸢儿在书房扑到了蝴蝶！”

“鸢儿，那是蛾子……”

“师父师父——快试试鸢儿亲手缝的袍子！”

“鸢儿，你是不是忘了为师还有两条胳膊？”

“师父师父——快尝尝鸢儿剥的瓜子！”

“鸢儿，这瓜子瓤为何每一颗都少了一半。”

“鸢儿怕瓜子尖扎到师父舌头，就都给咬掉了！”

“真是个——傻……孝顺的好孩子。”

别爱小仙，没结果的。

斓鸢仙君从闵岳神君怀里醒来，猫儿般眯着眼眸，小脸儿又朝着温暖宽厚的怀里拱了拱，懒懒地在他的胸膛上又蹭了蹭。

“嗯……”

闵岳神君兀自转醒，一手揽着阿鸢，一手轻顺着她的青丝。

“还想？”

闵岳神君的下颌轻抵着斓鸢仙君的头顶，一开口，声音低沉浑厚还伴着刚醒来的沙哑，好听极了。

斓鸢仙君小脸窝在他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大手离开柔顺的青丝，滑进云被。

——

日上三竿。

画麒来过了，廖文也来过了。

披香殿的殿门依旧紧闭着。二人相视一笑，谁也没多言。新年的第一天，这似乎是个很好的开端。

“神君——”

“哦。”

斓鸢仙君斜坐在闵岳神君的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小脸紧贴着他的颈窝。

温泉池烟雾弥漫，暖滑的天泉水浸润着神魂。

“真的不会治小仙的罪？”

“不会。”

“也是——神君啊，你说实话，其实你也不吃亏的对不对？”

不知为何，斓鸢仙君总觉得似乎亏欠了闵岳神君什么，虽然他亲口说了不治她的罪，不要她对他负责，可她就是觉得自己伤害到了他。

“怎么会吃亏，阿鸢如此貌美。不吃亏的。”

闵岳神君说着，揽着她的双臂又收了收紧。

他的脸隐匿在水汽中，斓鸢仙君扬起头却依旧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很哑也很沉，听上去总觉得有些悲凉也有些委屈。所以斓鸢仙君一时竟无法辨别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斓鸢仙君没再接话，松开环着他的双臂低下头，将耳朵贴上他的心窝，想试图听一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缓慢而有力。

扑通——扑通——扑通——

听着听着，斓鸢仙君就觉得自己的心也伴着这个节律一下下跳动了起来。

斓鸢仙君蹙了蹙眉，蓦地抬起头，面对闵岳神君，挺直腰板侧身骑跪了起来。

双手捧住闵岳神君棱角分明的脸颊，斓鸢仙君俯下身，鼻尖轻抵上闵岳神君的鼻尖。

她终于能看清他的眼睛了，他的眼睛里都是她。

“神君莫要担心啊，小仙不会一直纠缠你的。小仙只是——只是最近有点不大对劲。小仙向神君保证，若哪天神君有了别的心仪的女仙，小仙再不纠缠就是了。若觉得有损了神君清誉，神君只管将罪责一并推给小仙啊。”

“阿鸢——别再说了——”

别再扎他的心了。

“神君，别对小仙抱有任何期待，仙神生命永恒，用不了多久神君就会遇见情投意合的女仙神。等神君娶了发妻，小仙就自请调离三十三重天，绝不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