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似薇(27)

床头的过道很狭窄，陡然挤进来两个人，她的脸都快贴着他的胸膛了，连呼吸都清晰可感。

“似薇。”纪春山心念一动，轻唤出声。

钟似薇抬头，撞上他炽热的眼眸，那里面，是欲念。

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准许他进了来？

又怎么引他到了卧室？

原本晚上他来送东西，是她亲自下楼去拿的，下去才发现实在太多了，勉为其难叫他一同搬上来。

然后又顺手组装了一下器件。

再又顺手搞了下卫生。

再就变成现在这样。

以至于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失了分寸。

又或许，下意识里，纵容着自己失了分寸。

钟似薇不好意思地将脸撇到一边，指了下门外，下了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请回吧。”

纪春山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一下，点了点头，敛住眸光里的那点失神，走出卧室。

他给平安放好猫粮和水，低下身抚了抚它的头道：“乖乖听话，改天再来看你。”

钟似薇站一旁咳了一声，那意思是“没改天了，快走吧您”。

纪春山心想，这女人的翻脸速度跟哪学的，也太快了吧。

他站起身，走到大门口，又转过身来，问了一句：“你，明天有空吗？”

这是要约她的意思？

不是跟贺奕铭说要在家带孩子吗？

果然男人都靠不住，当了爸也不老实。

钟似薇倚在墙边，无情地摇了摇头：“不空哦，明天约了人逛街。”

纪春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顺道拎起门口那几袋垃圾下楼去了。

她还真没撒谎，明天的确约了庄可欣。

上次忘了她生日，准备补一份礼物。

还要拿纪春山的外套去洗，下午看了下，那滩血迹渗得不浅，还真未必能洗干净，再说，即便洗干净了，穿着也挺膈应，所以思来想去，还是送他一份礼物作为赔偿好了。

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入睡，晚上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星恋游戏里长出翅膀的主人公，被困在一团巨大的洁白的云朵里，那云简直像座迷宫，一望没有尽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她听到少年纪春山在底下喊：“似薇妹妹，下来玩啊。”

她着了急，手脚并用，用力去踩那些云，可云朵比棉花还不受力，非但没踩出半条路径，反倒令人越陷越深。

纪春山的声音越来越远：“怎么还不来啊？那我走了。”

她拼了命回应：“春山哥哥，再等等我呀。”

底下的人笑了：“似薇妹妹，我不等你了，你自己玩去吧。”

她张开嘴哭出了声，云朵却趁机糊住了嘴，湿湿的，凉凉的，像一团棉花糖齁住了喉咙，她想叫纪春山再等等，却根本无法发出半个音节。

春山哥哥，等等我啊。

等她终于筋疲力尽爬出了云朵，站到高高的云端上，瞧见纪春山已经走远了，他身边围着一群人，穿红衣服的，白衣服的，蓝衣服的，绿衣服的。

他们在跑，在闹，在笑。

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钟似薇眼见他越走越远，想追，迈开了步子，才想起自己在云上，一步踏空，重重地从高空坠落，砰一声，梦醒了。

因为这一晚的噩梦惊醒，后半夜便再没有睡好，翌日，钟似薇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庄可欣坐在商场外面的奶茶店里，万分无奈地冲她挥挥手：“这里。”

对于钟似薇的迟到，她早已见怪不怪，不爽约就很好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她这些年精神状态不对劲，外人不知道，庄可欣却一清二楚。

像极了走钢丝的人，每根弦都崩得紧紧的，之所以工作没有纰漏，全靠打足十二分精神。

而一旦面对“自己人”，露出原有的松弛状态，失控就是常有的事。

健忘、慵懒、兴致低、做什么都不起劲。

庄可欣甚至亲眼见过她把红灯当成绿灯，冒冒失失往斑马线上冲，差点没被疾驰而来的车撞飞。

因为懒得社交，当然也没什么朋友，只有她这么一个陈年老友，缝缝补补维持着友谊。

钟似薇对于迟到很抱歉，反反复复又道了几回歉，庄可欣听得耳朵生茧，连忙叫停道：“快打住，说说吧，最近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失眠了？”

钟似薇于是把参加安娜生日宴的事说了下，顺便讲了下纪春山替前女友养孩子的事。

庄可欣嘴巴都张成“o”字型了。

“什么！未婚生子？纪春山也太离谱了吧！”

钟似薇悲壮地点了点头：“是吧？你也觉得离谱吧。”

庄可欣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就差没把纪春山祖宗十八代问候遍了，骂到最后拍了拍胸脯：“我了个去，还好你没跟他复合，不然可不得给人当后妈？你知道吧，后妈可难当了……”

噼里啪啦又是一顿输出，谁谁当后妈出力不讨好，谁谁管教继子还被打了，谁谁替人养了好几年儿子结果人两口子原地复合了，一堆血泪淋淋的案例。

钟似薇听得两眼一翻：“不是……我没准备当后妈啊。”

庄可欣郑重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然后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那是什么？”

钟似薇：“哦，纪春山的外套，沾了点血迹，我拿去干洗一下。”

庄可欣听完蹦出两米高，几乎是用喊的：“不准备当后妈你给人洗什么衣服！！！”

钟似薇看了下四周侧目的人群，做了“嘘”的动作，又把怎么撞到猫，怎么把猫领回家的事说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