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似薇(47)
钟似薇装作听不见,任由他俩明争暗斗,只安心呆在遮阳伞下看风景。
两旁的椰子树青翠油绿,稀稀松松的树荫下是撑着巨大遮阳伞的小摊小贩,卖椰子的,卖冰沙的,卖特产的,正午时分无人叫卖,人跟植物一样,被晒出几分慵懒随性来。
纪春山见有人在卖手工制品,无意多看了两眼,驻足,从摊位上拿起一个手工缝制的大头娃娃,问道:“似薇,你看这个,像你吗?”
钟似薇接过来,是有点神似。
高马尾,鹅蛋脸,一双杏眼清清亮亮,睁得大大的,仿佛对世界充满好奇。
乔家默也蹭过来看了一眼。
不禁纳闷纪春山什么眼神,哪像了?
这娃娃活脱脱十几岁小姑娘,脸上还挂着稚气,分分钟要去探索外太空的样子。
哪里像低电量模式的钟似薇了?
他将娃娃从钟似薇手里抽出来,重新摆回摊位上,摇头道:“一点都不像,这神情也就十来岁小屁孩?”
纪春山也不跟他争辩,只笑着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十来岁。就这样天真稚气,喜欢说话,喜欢吃零食,一天到晚闲不住,老在巷子里跑来跑去。”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她,神情温柔,依稀仿佛眼前的就是当年的小女孩。
那个在房间踱来踱去问他要不要吃苹果的小女孩。
这几句话语气不重,杀伤力却极大。
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过如此吧。
乔家默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明知希望渺茫的事,为什么要做?当着纪春山的面,被拒绝了该如何收场?真要把脸丢到联合国去吗?
早几天的一腔孤勇,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这会儿变成了密集的退堂鼓。
他捏住手机,犹豫要不要通知餐馆老板取消可笑的仪式。
乔家默的这点心思,纪春山却浑然不知。他还在暗自思索,乔家默是想在中午告白还是晚上,该怎么让他彻底打消念头。
离餐厅越来越近。
乔家默的脚步放慢了。
纪春山的脚步也放慢了。
只有钟似薇摸不清头脑,这么热的天,俩大老爷们磨磨蹭蹭站马路边算什么回事。
下一秒便听到一声闷叫。
“啊!”
天知道纪春山怎么走路的,好端端一条直路,他居然一个S型拐弯,猛一脚踹到路边石墩上,裸露在拖鞋外的大脚趾遭了殃,一根趾甲登时折断,鲜血滋啦啦地流。
“啊!疼疼疼疼疼!”
纪春山呲呲倒吸几口凉气,踢着脚蹦到一边坐下。低头一看,这一下踢得还挺狠,用血肉模糊来形容都不为过。
钟似薇看见鲜血,眉头瞬间蹙紧,只丢下一句“我去买药”,飞快消失不见。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乔家默:“你还真狠得下心。”
纪春山:“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把腿晃悠悠搭在一边,这会儿也不呲呲喊疼了,心平气和坐花坛边等着。
前面不远就是药店,钟似薇抱着一大堆药跑回来,走得太急,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她把药放下,明显乱了方寸,撕包装的手颤得厉害,好几次才拆开一包棉签。
“似薇,我没事。”纪春山有点心虚,这把苦肉计好像玩大了。
“别说话。”钟似薇堵住他的话,往伤口上喷洒云南白药,小心地用棉签擦拭开。
她半蹲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注视伤口,自言自语道:“趾甲会剥落的,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
“哪有这么脆弱……”纪春山小声道,好像刚刚哇哇叫疼的人不是他。
“这得多疼啊,都说十指连心呢。”钟似薇有点生气了,抬起头来,眼底居然通红一片:“怎么好端端撞石墩上了?这么大个人,也不好好走路。”
纪春山见她欲泣未泣的样子,一阵高兴又一阵心疼。她果然是在意他的,他的似薇,从来就不像嘴上说得那样狠心。
可又不禁自责,为什么要叫她这样担心。
这样想着,右手竟不自觉地抬起,去轻抚她的发端。
“似薇,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这一幕静静落在乔家默眼里。
他想,她的答案已经给出来了。
可还是没忍住上前问了句:“似薇,饭,还吃吗?”
钟似薇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口拒绝道:“不吃了,我一会点外卖去房间。”
她已经默认要照顾他。
乔家默苦笑,想为这场闹剧找个体面的收场,于是假装接个电话,挂断了对钟似薇说:“刚周周打电话来,有点急事要我回去处理,我先回澜城了。”
很快他发现这也是多余的。
钟似薇仍然没怎么看他,只扶着纪春山站起,一边搀着他走路,一边随口答道:“好,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我们”。
原来这场戏,他甚至不在演员列表里。
眼见她搀扶着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人离去。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连余光都不愿分一点给旁人。
“这样走疼吗?”
“不疼,其实也就刚撞到那一下疼。”
“胡说,你都疼出汗了。”
“你不也出汗吗?”
“那是晒的怎么一样?”
……
这几天钟似薇哪都没去,就窝在酒店照顾纪春山。
这人嘴上说自己没事,实际上娇气得很,走两步路都要搀着扶着,明明伤的是腿,却表现得连手都是坏的,饭都恨不得叫人喂到嘴边。
这天又嚷嚷着要去晒太阳,钟似薇只好搬张凳子,把他搀到卧室阳台坐着,然后准备回自己房间处理下工作。刚开了外间的门,一阵紧急腹痛,顾不上那么多,又哐一声关上门,钻进了外间客用的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