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不是断袖(132)
罗太监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宫人将浴桶搬了出去,耳边听着这些细碎的动静终于停歇,谢桐才把头从被子里抬起来。
闻端坐在榻沿,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失笑:“圣上这是害羞了?”
谢桐觉得这话耳熟,想起来,今夜回殿的路上,他才如此出言戏弄过闻端。
不过一个多时辰,局势便已翻转。
谢桐才不愿意显得自己含羞带涩,于是坐起身,清了清嗓子,看着闻端道:“老师,朕也帮帮你吧。”
闻端正把被子盖到身上,闻言,似是挑了下眉,反问:“圣上还不累?”
谢桐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太傅大人今夜尽心尽力伺候了朕,朕投桃报李,自然也要报答太傅一番。”
闻端与他对视了半晌,没等回答,谢桐已经伸出手,扯住了他腰间的系带。
闻端抬手像是要拦,却没能拦住。
紧密交掩的领口散开,谢桐瞧见什么,手没往下放,反而缓慢碰了碰闻端胸膛上的旧伤。
数道明显至极的淡白色刀痕纵横交错遍布在其上,痕迹虽不深,但数量几乎是令人触目惊心。
这些伤痕,谢桐曾看见过几次,但没有一次是像今日这般心中疼痛。
“朕记得曾问过你这伤的由来……”
他低低开口,长睫颤着:“你不愿说,朕也不会再追问。但为何不用药将这些疤去了?”
闻端垂眼看他,过了片刻,问:“圣上是觉得可怖?”
谢桐摇摇头,伸手搂住他的脖颈,闷声道:“我是心疼。”
“瞧见这痕迹,就如每一刀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样,骨头缝都泛着疼意。”
谢桐蹭他的颈窝,说:“我让御医署找来上好的伤药,敷一敷,好不好?”
闻端停了一会儿,出声应道:“好。”
谢桐弯了弯眉眼,又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这才放下心来行正事。
床榻边的红烛轻爆了一声,光芒渐弱,摇曳间映出榻上人影的动作。
谢桐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闻端还能维持住冷静从容的神色,除了搂住他的臂弯越发用力,俊美的面容上几乎是瞧不出来半分动摇。
这样淡淡的反应令谢桐有些挫败,不由得怀疑,难道是自己不够努力,才让闻端连丝神情变化没有?
但从另一个方面的表现来说,又不像是如此……
谢桐勤劳许久,累得不行,内心不自禁萌生了退意,想不干了,却被闻端敏锐地发现,继而制住了他的动作。
“这便是圣上的报答?”闻端低声道。
谢桐巴巴拿眼瞅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怎样一种求饶的眸光。
然而向来愿意让步的闻端今夜却不为所动。
谢桐无法,想了想,索性闭了眼,凑上去吻闻端的喉结,从脖颈顺着往下,最后极轻地落在那些泛白的陈年旧伤上。
谢桐一点点地沿着狰狞不平的疤痕轮廓亲吻,亲到心口附近时,忽然长睫一颤,一颗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闻端不易察觉地闷哼了一声。
谢桐睁开湿漉漉的眸子,稀里糊涂地想,原来闻端受不了这样……?
他还在兀自思考,忽而感到颊边一热,是闻端伸手捧住了他的脸,用指腹将眼尾那点残存的湿意拭去。
“明日臣就让御医署配药治这旧伤。”闻端嗓音里含着无奈,安抚似的拍了拍谢桐的背:“圣上别哭了。”
“朕没哭。”谢桐嘴硬得很,不承认刚刚那一霎的难过,推脱说:“朕只是累了。”
他抬起手,慢吞吞地给闻端看发红的指尖。
“替朕擦一擦。”谢桐确实倦了,语气懒洋洋的,命令道。
闻端不止帮他擦了,还下了榻,换了一身寝衣,又打了热水来,给谢桐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这一切还没做完,谢桐已经睡着了。
闻端把人打理好,瞥见榻上人睡得正香的容颜,不禁失笑。
静静凝视良久后,男人坐在边沿,动作很轻地俯身,亲了亲心爱之人的鼻尖。
*
距离中秋已不剩几日,宫中忙碌了起来。
今日在朝上商讨安昌王处置事宜时,闻端开了口,道:
“临近中秋团圆之日,又是圣上的生辰,处刑一事或可暂缓,免得冲撞了宫中的喜气。”
谢桐坐在御座上,遥遥与下方的闻端对望。
闻端左首的位置上,还是摆放着那一把太师椅,不过上朝时,他从未坐下来过,故而谢桐也没特意命人把椅子搬走。
“唔,”谢桐装模作样地寻思片刻,点头说:“太傅说得有道理。”
他的确不想在中秋之前下旨给安昌王处刑。
谢桐的母妃早逝,与先帝并无太多父子情谊,二皇兄更是早于数年前就以被斩首,如今除了一位出嫁的皇姐,一位终日游山玩水不见人影的皇妹,就剩安昌王一个兄长了。
这位兄长,还曾是幼童时期的谢桐最为熟悉的一个亲人。
“那等过了中秋,再商议安昌王一事吧。”简如是站在右首位,含笑道:“圣上的生辰也要到了,礼部基本已筹备妥当,圣上可还有什么想看的?”
简如是这话一问,谢桐才想起,半个多月前,自己还曾写信征询过闻端的意见。
只是那信迟迟未见回复,而后就传来闻端染疫的消息,紧接着兵荒马乱数日,谢桐都将此事忘在脑后了。
下朝后,谢桐转入偏殿,罗太监领着人将他身上的龙袍换下来。
天气炎热,即使殿内放着冰块,但袍服繁复,谢桐白皙的额上还是渗出了一点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