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197)
她被迫将脸埋在他肩头,死死地,不想再看他的眼。
好像多看一眼,就会溺进去,摄走了魂魄,由此生了许多令人陌生的情绪,从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由爱,还生妒。
诸般情丝,搅弄得人辗转反侧,气息急促。
身上一面在落雨,他的话语随着气息拂遍了耳鬓:
“北狄逃逸在外的大王子铁勒固趁明河公主死去,已回到牙帐主持大局,即将继任汗位。”
沈今鸾陡然一惊。
她上回为了救出顾辞山,将大牢里的铁勒固放走,没想到,竟是放走了一个祸害。
所幸此人在牙帐是出了名的见识粗浅,又不懂领兵,只是个大腹便便不学无术的无用之徒。
下一句,男人沉定的声音传来:
“明日,我出征云州。”
沈今鸾心底一跳,有些尘埃落定的释然,还有一丝淡淡的解脱。
铁勒固到底也是北狄可汗的骨血,若让他慢慢集结如今一盘散沙的北狄军,于云州之战大为不利。
必须趁北狄军重整旗鼓之间,速取云州。
所以,顾昔潮必须要立即出征了。
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意乱情迷之中,听到这一句话,如同诀别。
她紧绷的身体彻底软化下来。那双手,如淬了铁一般的强势,滚烫,有力,战场杀伐一般不容抗拒,终于将她打开。
有时候,真不知是作为阴魂的本能,还是其他一些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脱离她的掌控。
今夜烛火燃得尤为旺盛,像是也在吞噬了太多不明的情绪。
火星子烧至芯子,爆开一声。
骤雨停歇之时,她一直闭着眼不肯睁开,困倦不已,只感到他在缓慢地轻抚她发烫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像是藏起来的什么珍宝。
而后,似是听到他微乱的呼吸里,一声极浅极浅的叹息。
眼帘的罅隙里,她看到男人掐灭了烛火,披衣起身,像是朝那一面斗柜走了过去。
她睁开眼,隐隐看到暗影里的斗柜门缝里,漏出了一角可疑的衣袍。
看到那一瞬,任是鬼魂,她都有浑身血液逆流的惊悚之感。
眼见贺三郎躲藏的斗柜近在眼前,沈今鸾心一横,眼一闭。
攥紧了顾昔潮的袍边,将他拽回榻前。微微发颤的双臂勾上他的颈侧,湿漉漉的眼望着他,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下。
放手一搏般地,她柔声道:
“将军出征在即,今夜就到此为止了么?”
顾昔潮没有再动,面上被月色浸染,冷冽异常,看不出喜怒。
只静止了一刻。
榻边的犀角烛火终于重燃起来,照亮重重旖旎的纱帐。
疾风骤雨,他俯首再吻下来。
这一回,和上一回不同,更为凶狠蛮横。
眉目不可方物的英朗,不可侵犯的厉色。底下端严的衣衫却已凌乱,襟口半敞,露出乌黑斑驳的刺青,张牙舞爪地向她扑面而来。
刺青沉沉,底下圈着一片柔腻的雪白,已渐渐泛起烟霞般灼烧的薄红。
她意识昏沉,只记得眼帘的罅隙里,漏出的那一角衣袍。
万不能被他看到。万不能前功尽弃。
每当男人要看过去的时候,她环在他颈侧的纤臂不断收紧,适时地将他勾下来,埋入大片的新雪之中。
“将军不是想换一种法子,渡我阳气么?”她的气息已全然乱了,嘴上还是那么不服输,带着最后一夜的勇气。
身上的手一顿,停下凝视了她一眼。
杀伐果决的顾将军何时犹疑过。只一息,大臂青筋骤然贲张,撑在她的两侧,线条如游龙盘踞。
烛火下的魂魄,语笑艳艳,像是活了过来。
血肉身段,柔似雾,软似云,在鼓掌之中无边沉浮。
地狱火海,不外如是。
同为恶鬼,他一边沉下去,一边还恶劣地问道:
“娘娘,又耍什么花招?”
她不语,只迎合他,笑一声:
“顾大将军,这是不敢么?”
魂魄双瞳剪水,点滴泪光全隐在烛火的阴影里。
她望着男人黑眸里流转的万千星光,好像只映着她一人。
而她的眼里划过的却是阿爹,大哥,二哥,秦昭、贺毅和北疆军三万英魂,还有京都苦等十五载的族人……
可惜,她一直都在算计他。
她已决意,往南,入京,为沈氏最后一谋。
而他,明日出征,往北,云州。
一南一北,动如参商。
两颗互为遥望的星辰,不会有交汇的时机。
男人低头,含着她的唇,又咬在她的耳边,低声一遍又一遍地问她:
“沈十一,你真想好了?”
肃然的声音里混着不可抑制的口耑息。
沈今鸾深吸一口气,双臂环上了男人的脖颈,将人勾了下来。
她吻了上去:
“将军你,是让我心甘情愿的人。”
第64章 惊觉(修)
帷帘风起云涌, 吐息渐渐粗重。
不知是这一句“心甘情愿”点燃了什么,顾昔潮忽然将她打横抱起。
她不及惊呼,垂落的衣裙从他的臂弯里漏出来, 轻柔飘动,拖曳至榻边。
然后,悬空的身体陷入了衾被的柔软之中,却像是陷进了一片水深火热里。
男人修长矫健的双臂撑在两侧, 却像是一座一座山压下来那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