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知我意(102)
李总管听到这句话,面脸通红,正要发怒,又想瞧瞧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能说出什么花样,于是闭起嘴低着头,继续听着。
“这些被辞退的丫鬟小厮,每一个都给了他们银子,够她们不吃不喝用一年了。一年时间,也够她们找到新的人家。
更何况,被支出府的这六个,哪一个不是每日在院子里混着偷鸡摸狗,甚至被我碰到在假山下玩闹。看大门的那个小厮,这几年做了什么事情,你也应该知晓。”
支走的六个丫鬟小厮,除了看大门的,其他的确无辜“受了错”。
可若是她们继续留在这里,才是糟蹋她们。她仔仔细细看了这些账本后,发现沈家绝不是“入不敷出”这么简单了。
去年的账本,记录着一段不黑不白的收入,这么一大笔收入也被记录的很隐晦。
她旁敲侧击问起张氏,许是怀孕会让女人反应迟缓,张氏一面看着书,一面给她解释:“沈家的账本乱七八糟,去岁的一大笔收入不清不白,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至于看大门的小厮,沈荔是为阿福着想。
沈家人人都知道这么一号人物,看大门的小厮长得唇红齿白,活活像快活楼里的小倌,有了时间便找小厮玩弄。
“可是那个小厮……,”李总管支支吾吾,“二夫人曾说过这小厮干活兢兢业业,留着……”
“他留下,你走!沈家是养不住你们这些闲人了。”
李总管还有妻儿要养,听她这么一说,忙说了几句胡乱话就走了。
在阿福的满眼感激中,沈荔结束了这场唇枪舌战。
刚歇了一会,沈荔正喝着茶水,阿福忽然说道:“姑娘,有个妇人在等你,说是你娘亲。”
补上;
沈荔撂下医术,急匆匆赶到角门的时候,杜娘正靠着北墙,手里却是揣摩着一封书信。
隔得远,看不清信上的署名,只是拿信的妇人虽是稳稳倚着墙,却左顾右探,面色焦急。
“杜娘。”
沈荔叫道。
杜娘却像是等了许久,听到有人在叫她,一回头却发现是自己的女儿。正要起身,腿脚站得麻了,一个趔趄便要摔倒了。
沈荔没来得及扶她,杜娘却是朝她笑笑,稳稳扶住了墙。
只是这脚现下是不能动弹了。
“荔儿,你还在恨为娘从前日子没有找你吗?我这几日都来角门,让小厮传唤一声,可那小厮都说着三姑娘正忙,不得见。可是真的?”
杜娘问道,似乎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对她如此。
沈荔原本是在气头上。只要想到过去十五年,她会自然而然想起那消失了十五年的娘亲。她还活着,为何不找她。既然见到她,为何还要一开始就要隐瞒,不想认下她这个女儿。
“姑娘,二夫人找您,说是有急事。”
阿福气喘吁吁跑过来说道。
“我这里还有些事,你去告诉栖云馆的人,我晚些时候来,最迟明日。”
这是沈荔第一次推辞张氏。不过,她是故意为之,她便是想让张氏等候不住,来梨榕院找上她来。
杜娘听到二夫人,再看沈荔的神色,有几分猜测到二夫人便是夺她女儿的张氏了。想到这里,杜娘觉得自己腿脚不麻了,不再靠着墙,站得直直的。
沈荔看在眼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杜娘随我进沈府。”
语气里确实不容质疑。
这些日子里,沈荔不是没有想过杜娘。杜娘从前再怎么对她没有感情,也不能不将她从沈家的火堆中拉出来,却还让她在这火坑中煎熬着。
自己的亲生母亲来了,倒是想看看杜娘如何抉择,好不容易见了她,会因着避免与沈侍郎的仇恨而离她远去吗。
许是上了年纪,经历许多风风雨雨,杜娘忽然打心底里悔恨莫及,她只守护着自己的一方田地,这么些年却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
“我随你去。”
杜娘斩钉截铁道,话毕,已然走在了最前面。
沈荔发现杜娘从前是没心的,她甚至觉得,杜娘现在也是没有心的,不为父亲报仇,也不来沈家找她。
杜娘自是不记得路的,走得慢了下来,慢慢跟在沈荔身后。
这一路上,路过的小厮和侍女要么盯着她们直晃晃的看,要么看到她们就直接走掉了,仿若并未瞧见自己的女儿沈荔。
分明不是这样的,她在季府时,小厮和侍女都有礼极了,哪怕是季府不得宠的庶女,人人见之,都会停下来行礼。
直到梨榕院时,杜娘才知道沈荔过得是怎么一个光景。
院子在沈家中最偏僻处,豁然与繁华的雕栏分割开来,只有一棵高高的榕树覆盖着一大半的梨榕院。
走进梨榕院里,只看到两个婢女,一个是刚才见到的,另外一个见到沈荔,却也恭维的行礼而已,那举止里全然不愿服从自己的主子。
“女儿。”
杜娘已收起手信,这时手里空空如也,她便死死地攥紧自己的双手,指甲几乎要戳破了皮肉。
沈荔不似杜娘长得高,因此,转身说话时,便留意到这番景色。不过,她也不说什么,只是朝阿福吩咐道:“沏杯茶水来。”
杜娘坐在茶桌旁,环顾四周,她坐的方向正好对着一扇窗子。
此时窗子是开着的,明晃晃框起一个凸起的土堆。杜娘都不用想,心下便知那却是一座孤坟。
今日里,沈荔发髻上插着一支水晶蔷薇花簪子和一对攒珠青玉笄,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衫。
本以为,自己的女儿穿戴着好,吃喝住行便也落得了好处。可是,杜娘恍然想起来,自己的情敌再怎么怀着对程持的钟意之心,又能对自己女儿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