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

这还是书悦正儿八经和别人告白。

她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利落敞亮，喜欢这个东西就要明明白白说出来。

说完以后她飞快地从江斯淮的被窝里钻出来，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拎包就跑，给足了他考虑的空间。

而江斯淮因为她这句话有罕见的愣神。

他靠在软枕上，鼻息间是医院病房里清新的消毒水味道，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却又想到另一重画面，在布达佩斯，她的裙角擦过他的手心，那时候他没能抓住，还有点遗憾的想，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深海里沉溺的时候太久，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像注入血管里的冰凉点滴，他的心被裹的像钢铁一样冷硬。

忽然有个人抱住了他，她的热烈与火热勾起了他最深的回忆，原来他曾经也有过那些与生命共舞的欢乐时光。

他不是那样值得爱的人，江斯淮在心里默默说。

她或许是将他在自己心中激起的同情，以及因为缺失自由而引发的患难与共当作了爱情。「1」——《百年孤独》

周思珩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年轻的男人穿着最简洁不过的病号房，额前的碎发被微微剪短，露出一双利落清晰的眉眼，因为生病而瘦削的脸庞，身上冷淡的气质更加凸显。

窗外的点点碎光落在他的衣服上，形成了一道又一道晕出的光晕。江斯淮仍旧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是温和的，也是从容的，是永远不会犯错的，但今天看，却有难得见的迷茫，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可是江斯淮从来没做过孩子，他从来都不会被赋予任性的权利。

周思珩微微叹了口气，能让他百战百胜的江大律师露出这副迷茫的表情，也只有传闻中的那位书小姐了。

至于为什么要称呼书悦为传闻中的书小姐？

那还不是因为江斯淮这个口是心非的性格，一边嘴上说着“恰好合适，应付父母”，一边又在聚会还没结束的时候拎着车钥匙走人。

因为他老婆在法援署的工作晚上八点半就结束，他赶着去接人下班。

大家都好奇，能拿下江斯淮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

可偏偏江斯淮三令五申，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的工作和学习。

周思珩连连啧了好几声，脸上带着笑意开口调侃，“不容易啊，二十年了，总算让我等到你在感情上栽跟头的时候了。”

江斯淮回过头，漠然地看着他说，“这算什么栽跟头，我还没有走进爱情的大门。”

“嗯，但是爱情导师周思珩已经看出来，你已经深陷一个女人的爱情里无法自拔。”

周思珩以一个十足过来人的口吻说话。

“来吧，和周老师说说你的烦恼吧。”

看着周思珩这幅十足欠揍的模样，江斯淮真是想象不出他谈恋爱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难道对方真的不会时时刻刻有想揍他的欲望吗？

他双手撑在脑后，换了个略微舒服点的姿势，念头一动，还真问了一句。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周思珩一抬下巴，以一种正在甜蜜期的骄傲回答这个问题。

“会时刻挂念她的事情，有她的地方视线就无法偏移到其他地方，最重要的是，你会希望生活中的一切都要有她的痕迹。”

“就像我对待温如琢那样。”

话到最后还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粮，不过江斯淮对爱情这种东西向来嗤之以鼻，所以这口狗粮吃下去，他也没多大感觉。

倒是周思珩非常有逻辑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对于你这种情感回避患者，只要你不讨厌她出现在你的生活空间里，就已经是真爱了。”

江斯淮想了下，面无表情说，“我们早就同居了。”

周思珩刚拧开手边一瓶矿泉水，仰起头刚喝一口，听见这句话又一下被呛到。

……那您说个屁啊，这进度比他还要快。

周思珩嫉妒的开始泛酸水，敷衍的关心了一句，“那你在担心什么？”

江斯淮说：“担心我们的关系会令她受到伤害。”

他的眼睛里有深思熟虑后的认真，因为他属于年长的那一方，所以他理应考虑的更多。

他们的关系？

律所上下属的关系？

周思珩嗤笑一声：“那又怎么样？”

“谁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放弃喜欢的人。”

“我会。”

江斯淮无比肯定的说：“她的幸福和开心最重要。”

*

书悦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被告知高级病房里的病人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啊”了一声，有点儿惊讶地问，“他的伤好了吗？可以正常出院了吗？”

“这位先生家里有顶尖的医疗团队，会针对性的进行术后护理，效果和在医院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安静舒服的环境更加适合病人的修养。”

素质良好的护士回答完她的问题，忽然问了句，“这么关心他，您是他的朋友吗？”

书悦眼前划过大大的黑线。

她扯了扯嘴角，虽然不大想承认，但她还是说，“我是他老婆。”

小护士肉眼可见的不信，哪有丈夫出院妻子不知道的，这肯定是个胡搅蛮缠的追求者。

居然追到医院这种地方来了。

书悦试着给江斯淮拨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有接，从昨天发出的信息就好像石沉大海，不知道这是否是他一种默认的答案。

她不死心地咬住下唇，却一点儿也不懊恼昨天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