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宵(92)
每一个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都是摇摇欲坠的,江斯淮的爷爷是部队里的高级军官,在他幼年的记忆里,爷爷住着的院子警卫员出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后来爷爷走了,警卫员也撤了,但家族的荣光还是以稀释的状态一代代延续下去。
但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繁华,总要有人站出来,挺立在那金字塔上的尖锥,将一家的人牢牢托举。
哥哥去世的那一天,江斯淮收到了他手机里的最后一段音频。
那是江斯聿留给他的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抱歉地对他说, “对不起阿淮,哥哥没办法再保护你,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江斯淮不由的想到自己在联合国的那段岁月,浸润在人道主义的光辉下,他秉持着理想主义在这个充满自由和包容的地方徜徉。
后来他也变成了行走在人世间的一个浮尸,再也没有黑白分明的界限。
江斯淮完全沉浸在过往的伤痛里,浑然不觉车已经驶进了目的地。
在他思绪最深之处,靠近身体一侧的玻璃车窗被急促的敲响。
江斯淮抬起头,只见一张明艳娇俏的面孔贴着透明车窗倒映过来,甜美的笑容像布达佩斯的灯光,即便是黑暗,也能够被隐藏。
书悦笑吟吟地看着他,徐徐降下的半盏车窗将她的面容更真切的显露出来。
她站在江斯淮面前,非常有活力地冲他笑,“铛铛铛,江斯淮,是不是很惊喜?”
“我亲自来接你回家。”
江斯淮愣了一下,他扯动了一下嘴唇的互动,几次修正,终于将面部表情调整到一个还算平和的状态。
他温声问道:“你怎么在楼下。”
书悦已经打开车门,牵住他的手下车。
她语气自然地说:“我在等你回家啊。”
“你以后别这么晚回家,就算是男孩子也会有危险的。”
书悦随口关心着他,其实下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没办法和林碧蔓共处一室,平时江斯淮在的时候她还有所顾忌,江斯淮一走,她就催着问他们两个的感情进度,甚至连生几个孩子都打算好了。
她和自己的妈妈说不通,与其浪费时间在上面,还不如下来和江斯淮甜甜蜜蜜恩爱一下。
江斯淮牵过她的手,他用整个掌心包裹住她冰冷的指尖,又觉得热度不够似的,两只手合拢握住她的手。
这是他少有的亲昵姿态,书悦歪着头笑吟吟地欣赏。
路边昏黄的灯光打落在他的身上,他一身灰色大衣晕了夜的深沉,清清冷冷好像从不入世。
但现在这样不入世的人正在低头握着她的手吹气。
书悦心里感到莫大的满足,她踮起脚靠近他身边,感受他的气息。
忽然皱起眉毛:“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她语气是笃定的,神情是愠怒的,带着点要哄的嗔怪看过去。
江斯淮怔了一秒钟,随即向她解释,“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书悦当然信这种说辞,她只是单纯想要听一听他的解释,再非常自然地问他,“你今天谈了什么投资项目,挣钱吗?”
“怎么,你缺钱?”
江斯淮真心实意地问她:“是我卡里的钱不够你花吗?”
江斯淮那张卡里的钱书悦好奇时候看过,光数位数都数错好几回,那天文数字她怎么可能花的完。
她感慨了一下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明明也就和江斯淮差个五年的距离吧,怎么鸿沟是她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钱呢?
“我比较缺自己的钱。”
书悦比划着说:“自由这种东西要想完全拥有,得精神和物质两方面都实现。我现在呢只能算成功了一半,如果我自己能挣到足够多的钱,至少也可以拥有一些抗争的话语权。”
江斯淮忍不住问她:“多少钱算足够多?”
书悦脑子里晃了一圈,要想取得林碧蔓的认可,至少也要赶得上她爸爸一年的收入吧?
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慢慢吞吞说了个数字,江斯淮微笑着看着她,“也不错,是我人生第一笔金的零头。”
书悦听出了他话里鼓励的意思,但这要是别人还以为他在凡尔赛。
她把头凑到他身边,悄悄问,“你第一次赚多少钱?”
江斯淮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
他低下头,很快看见少女吃惊的目光,捂着嘴不敢置信的样子,可爱得令他忍不住笑出声。
书悦扯住他的衣袖,膜拜地央求他,“大佬,你带带我。”
江斯淮只是笑,他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只是听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在苍茫无尽的黑夜里是独一份的生动。
后来两个人逛到了门口,书悦站在便利店的位置不动了。
她眨了眨眼睛,一副在打坏主意的样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书悦看着他说,“我想吃草莓蛋糕,但我没带钱。”
便利店的草莓蛋糕带着保鲜层特有的凉意,为了表达对付钱人的尊重,勺子第一口挖下去,书悦递到了江斯淮嘴边。
江斯淮略偏了下头,很有原则地说,“太晚了,我没有吃甜食的习惯。”
书悦哼了一声,她还没尝这块蛋糕的味道就迫不及待给江斯淮吃,结果他不领情的语气一团打散了她所有期待的心情。
她不高兴嘟起嘴,闷闷不乐正打算咬下一口的时候。
那跟勺子被人半路截了下去,江斯淮视线看过来,似乎是无奈的妥协。
他说:“好吧,偶尔也有例外。”
第34章 34
034
“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