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基建两百年[第四天灾](281)
有士大夫这么质疑。
慕朝云轻笑一声,心想,不愧是当士大夫的人,就算是在气愤之下,也不忘把事情打探一二。
她并没有要回应对方的意思,直接略过对方,跟嬴驷说话:“秦公晚一些会见你,有要事和你商量。”
要事?
士大夫们的眼神,隐晦落在他身上。
嬴驷皱眉,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究根问底的时候。
“是。”
他抿了抿自己的唇瓣,看着慕朝云往旁边游廊走去的脚步,毫不犹豫跟上。
看着两人前后脚离开的眼神,老世族里的士大夫冷哼一声。
杜挚瞥了他一眼,希望自己明天还能看到正常的他。
“上大夫。”有人问,“我们——”
甘龙眼眸沉了沉,看着在秋风中飘扬的胜似莲花的发带,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依旧。”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不能再错过。
第122章 礼貌吗?
嬴驷没能等到公父召见他。
他赶到秦公寝殿时, 见着的已经是一具毫无生机的躯体。
商鞅一脸沮丧,将一个木匣子交给他:“这是王留给太子的东西。”
木匣子黑底金边,上面描摹着他们秦国惯有的公室图案,一看就知道是传位要接掌的东西, 不是私人的东西。
“公父他——”一开口, 嬴驷的嗓音几乎要听不见, 沙哑得像冬日被狂风拍过的沙砾。“没有别的东西留给我吗?”
不是作为君主的传递,仅仅只是为父传给儿子的东西。
商鞅摇头:“没有。”
他的手还捧着木匣子,僵在半空中。
“那公父也没有任何话要对我说吗?”嬴驷一步步走向卧榻。
那里, 躺着他这辈子仰视的高山, 如今,高山轰然倒塌, 横卧在跟前。
他却没有自己即将要翻越山岭, 见识另外一番天地的喜悦。
商鞅还是摇头:“不清楚。王, 还没来得及说, 就去了。”
他的嗓音也沙哑, 却带着一种强撑的坚韧。
嬴驷依然不敢相信, 公父会就这样离开他们, 毫无声息, 甚至连交代几句话都来不及。
漫天的悲哀犹如洪水拍打过来,冷气直接钻到他的骨头缝里去。
很快, 他就想到一些即将要来临的棘手事情。
“商君你——”
“我留下。”商鞅说,“留在秦国, 哪里也不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飘忽, 眼神定定看着秦公不动。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嬴驷意料以外。
他本以为, 对方会逃。
逃,不代表对方懦弱不敢面对,只是死在秦国没有必要。
不过既然对方要留下来,他也没有必要将人赶走。
正好相反,公父刚去,秦国根基肯定要被老世族动摇,要是对方留下来,可以帮助他将老世族这边的压力带走。
那么,他就能腾出手来,将朝堂清洗一番。
嬴驷狠狠闭上眼睛,跪倒在卧榻前,将秦公的手握住,抵在自己额头上。
“准备丧礼吧。”
说完这句话,他身上的气息就变了。
慕朝云在一旁看得分明,那个将自己的表皮露出来唬人的小狼崽,要将自己藏在里面的皮囊露出来见人了。
眼眸往上,她看了一眼垂挂的帘子,上面有流苏在晃荡。
看来,连流苏都并不宁静啊……
丧礼期间,朝堂上下一派祥和,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宁静,让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各国的使者,带着虚假的悲伤和真实的打探前来掉几滴眼泪,再籍着擦眼泪的动作,把眼睛藏在袖子后面四下打量。
谁都想要看穿对方脸皮子底下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可是一群老狐貍,谁也不给谁露出端倪来。
说的话,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专门装水的瓮知道了,都得给他鼓掌叫好。
丧礼当日。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漫天的雪让天地一片寂白,将视野隔住,完全看不清楚前路。
慕朝云伸出手去接住。
大片的雪花在她掌心融化,变成水自指缝淌下。
还没来得及掉落雪地,就变成了一条条的冰,重重往下砸落,在地上砸出来一个个窟窿。
商鞅仰头,眼泪被冻成一粒粒的冰碴子,沾在脸上。
他呵出一口气,苦笑:“你们也来送我王,对么!”
是啊。
连雪都不忍心秦公这样的王离开,要送他一程,让他安心归去。
棺木刚出咸阳宫,就见路上一片缟素,行人都在路边站着,将头上黑色的布巾换成白色。
黔首变白首。
相隔一年,咸阳城俱是白衣的情形,再度显现。
行人不敢喧哗,只默然相送,默然啜泣。
嬴驷扶着棺木往宗庙去,犹如傀儡一般遵照礼节行事,不见多少生机。
可一旦底下有异动,他抬起的双眸又告诉众人。
王,悲而不殆。
要是对方想要趁此机会闹事,便小看了他。
嬴驷手中抓了一把土,向天洒向棺木。
“公父放心,大秦必将昌盛不息。”
他发誓。
*
葬礼过后,朝中的老贵族便开始跳出来蹦跶,一个个往上递书,非要严惩商鞅不可。
“理由是什么。”嬴驷靠坐在垫了狐皮的椅子上,将手中交上来的书丢到桌上,看向底下的老世族。
老世族的士大夫看着他微仰着下巴,斜靠在圈椅上的“不正经”模样,十分头疼。
甚至觉得伤眼。
亏得对方底下穿的不是胫衣,而是胡服。
可胡服在他们看来,显得有些粗陋,不太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