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南墙(45)
但再急谢侯爷也晓得先替自家儿子稳住沈明珠,只是有些事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紧紧皱了眉,出门前又冲着沈明珠说道:“明珠,你听父亲的,就算是要回到江南去,也得先等你兄长回来。你老家那边,我还有一个当年的同窗,姓何,名唤平初。要是真有事,你记得去寻他,就说是京城谢家的女儿!”
这人当初同他是患难之交,要是真的无可挽回了,也算是他这个作父亲的替明珠留下最后可走的一条路。
见自家夫君说了这话,谢夫人一边看着他去往正厅,心里头明白,兴许这是无法挽回了,她颓然靠在椅背上,好半晌才开口道:“就算是你兄长真的尚了公主,你能不能留下来······”
她想开口说要沈明珠作侧室,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做侧室的,何况是她自己看大的孩子。
沈明珠过去替谢夫人拭去了脸上的泪,此时她心里只觉得感激,何为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皆在谢侯爷夫妻身上叫她感受到了。无论日后她要去往何处,都不会忘了这份亲情。
谢夫人有些心痛,难道事情真的不可挽回了吗?却又暗暗在心里期望,自己的儿子谢清霖真能如他自己所说,将能够让尚公主这件事念头的人找回来。
只是此时,心急如焚一早带着那份陈旧案狱刊录的来寻九王爷的谢清霖,却被小僧尼拦在了兴国寺禅房外头。
“谢施主请回吧,彗寂师叔说过,不见任何人。”
第24章
“沈姑娘,隔壁镇子上绸缎铺子的赵主事冒着雨都赶来了,我看他那车上带了好些礼物呢,现在咱们云想阁可算是远近闻名了!”
店里最初招的绣娘秦梅娘笑吟吟的从外屋进来,替沈明珠将桌子上冷了的茶端起,殷切地换了一杯新的热茶。
“哎呀,今日立秋了沈姑娘怎么还喝这冷茶。”
看了看手中已经打理好的账簿,沈明珠这才抬眸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湿漉漉的天色。
先前忙得太晚,她竟没注意到,此时已是入了秋了。
“不碍事,梅娘你先去把新开的分店我所拟的绸缎料单子拿给赵主事,我一会子就下去。”
外头滴滴答答的秋雨,即使带了些凉意,依旧是独属江南岸温润之感——不像是她离开京城里头的那场夏日初雨,雨帘像是洒了水的瓢,尽数浇在她离去的车辙里,把本就不明显的痕迹抹除了个干净。
沈明珠走到窗前,伸出手试探的接了一点这江南的雨,任由这雨滴落在掌心里。微凉的触感像极了她以前带的那个玉镯——只是现在她的手腕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不只是那只玉镯,离开京城的那天,沈明珠什么谢家的东西都没有带。
现下已经离开这么久,想来谢家应该是没事了,毕竟当日王国公亲自上门替王皇后询问了亲事,虽然那人不知因为何事两日不曾归家,但想来,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只是沈明珠不知道的是,那场雨亦是将整个京城搅了个天翻地覆。
一连三日朝臣都噤若寒蝉,圣人不知为何大怒,严厉申斥曾被众人以为将要尚公主的谢状元郎,罚他在大雨中跪在宫门之外。其父谢侯爷不忍,上奏陈情,却被罚回府闭门思过。
这样的动荡持续了许久,直到谢侯爷重回朝堂,而那位曾经惊才绝艳的谢大状元郎被贬到凄凉蜀地,调查当地官员贪墨一案,才算是稍稍停了下来。
朝堂上的这些人都把目光放到了谢家之上,觉得这下世家之中兴许谢家就要跌出门楣了,都等着看他们谢家的笑话。于是也没有注意,在香火旺盛的兴国寺里,少了一位彗寂大师,世家之中的王家,多了一位王昌平。
长乐公主赶赴自己封地的那天,她的鸾舆凤驾里头陪着她的正是这位王昌平。
而那位谢状元郎赶赴盛产铁矿的蜀地之时,背上的行囊之中放了一把尚方宝剑,此时的蜀地也正在下雨,地上一片泥泞,曾经仗着蜀地盛产铁矿,私下里走私给蛮族之人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一方大吏,却顾不得这些,如同瑟缩丧家之犬,祈求着眼前他曾经不屑一顾的谢清霖。
他是万万没想到,皇上贬谪了这位状元郎到蜀地之中,却私下给了此人暗访铁矿走私之事,事情败露,他反倒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可怜猴子了!
难怪皇上会故作愤怒,毕竟铁矿走私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其中不乏皇亲国戚。能把这差事交到谢清霖手里,谁又能再说圣人对他生了厌恶?这分明就是暗度陈仓!
见无论怎得威逼利诱,这位曾经的谢大状元郎都不曾松口放过他,这位自以为手中攥了不少官员把柄的朝廷大吏,气急败坏朝着谢清霖怒骂。
周围的随行官员虽被尚方宝剑镇住,却也在暗地里琢磨,这位年轻人到底是文人,兴许根本不敢。
哪里料到,那位身穿绯色官袍面若好女的谢状元郎,手起剑落,顷刻之间就取了此人性命。
谢清霖慢条斯理的收回手中的尚方宝剑,竟是看都没有看这些惊恐地跪在血水、雨水之中的地方官员,背着手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