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夫君才是大反派?!(124)
大难不死,必有后难,江泊淮很快发现,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
因为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江府,推开门,迎来是满地的狼藉和尸体。
血打脏他的鞋面,他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眸中的寒潭很深,瞳孔有些发散,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清眼前的一切。
乔成玉很想扑上去挡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然而手指自他身上穿过,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分担丁点。
江泊淮显得很沉静,一向爱洁的小公子没有管身上的血,将府里里外外找了一圈,终于发现。
——一百二十七人,仅有他一人独活。
江府没落得静悄悄的,过了半年,坊间于是再没有关于江家半点的议论,一切都湮灭于时间中。
乔成玉失神片刻,有些没想明白——可是江府现在还好端端的,最多只是不怎么在修仙界张扬了。只听说江泊淮父母早逝是真,可没有提起江家有过灭门之灾。
她尚且还没想明白,更多的险境接踵而至,乔成玉陪着江泊淮,见过他浑身千夫所指,看过他浑身浴血。
最后,一根长鞭打在他脊背上,淌出滚烫的血沾红了他送上门的退婚书。
真正的乔大小姐恼怒他竟然敢写退婚书,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江泊淮,却也憎恶他叫自己在坊间丢了面子。于是带着众多手下,势必叫江泊淮吃点苦头。
那张脸很模糊,以至于乔成玉没有立即辨认出来,定睛一看又觉得实在和自己没有半点相似。
但又说不上的古怪,她一颗心惴惴不安,明知道虚影没办法阻挡她的攻势,却还是执拗地想挡在江泊淮面前。
*
——大雨淅沥沥得下了一整夜。
江泊淮燃起一簇火,他已经把沾血的衣服全换了,因为受寒,面色很苍白,唯独靠近火焰的手指关节有些通红,他没有说话,眼中是深不见底的一汪寒潭。
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好像什么情绪也不该有。
乔成玉望望山洞外的雨,觉得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她不知道江泊淮想去哪,这场大雨会不会耽搁了他的行程。
只是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就算多耽搁几日也是好的,修整修整。她想着,又难免埋怨了下下死手的乔大小姐。
“你好惨哦。”乔成玉蹲在江泊淮的一边,明知道他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却还是忍不住牵牵他的衣袖,把声音放软:“这样,出去之后你要是求求我,我就原谅你做大反派的事了。”
江泊淮不出所料地没有动作,他翻了翻柴火,火光太热了,他有些不舒服,于是撤得远了点。
手臂抬起,袖子滑下一段,露出手臂内侧的印记。
乔成玉看了眼熟,忍不住盯了好一会,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在哪见过,只好暂且搁下。
*
江泊淮拜了一个寻常门派,不起眼,但命运并没有因此忽略他的存在。
被师长欺瞒,被同门诋毁,被仇敌夺宝,他都一一接受了下来,没有丁点情绪,直到若干年后成了修仙界第一人,离成仙之路不过半步之遥,也没有找他们寻仇。
看起来像个机器人。乔成玉想,很想拉拉他的嘴角,好让他笑一笑,十指果然自他脸颊穿了过去。
她扫兴地撇撇嘴角,刚要抱怨几句,身子忽然一轻,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生拉硬拽地要把她揪出去。
乔成玉是一缕虚魂,抓不住任何东西,自然无力抵挡,只能看着江泊淮的身影越来越小,急得团团转。
她艰难调动周遭灵力,要挣扎一下,那股力量却又忽然被抽离,她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想回去找江泊淮,却忽然发现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自上而下看着江泊淮渺小的影子。
“不过半步之遥了,江道友。”老头摸着花白的胡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亮得异于常人。
和他相比,江泊淮的情绪倒显得冷静很多,他扬起手,露出那个叫乔成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的痕迹,然后问:“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消了。”
老头眯起眼睛,倒是很和善地朝他笑了下:“成仙后摒弃凡人之躯,自然就没了。”
乔成玉死死地盯着那个印子,手指甲陷进皮肉里,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现在在叶竟思身上有个一模一样的神降。
“成神啊。”江泊淮叹谓似地开口,难得的有了点情绪,他弯弯唇:“那算了。”
老头果然被激怒,巨大的威压密密麻麻地压到他身上,声音却和煦,威逼又利诱地讲了许多成神的好处。
——没有人会拒绝的。
江泊淮面上点头,对他的话好像全然进了脑,可是他开口:“不成就是不成。”
“你受了那么多苦,不就是——”
套出来了。江泊淮心想,却发觉自己没有半点欣喜的情绪,兴许是太简单了,他想。
他不信命,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东西是早已下了定论的。然而孑孓数十年,他终于发现,自己的一生充彻着背叛和分别。
仿佛下了重功夫,非要他将人间的至苦至难全尝一遍。
江泊淮很快地接受了这件事,又很快地发觉自己好像丧失了情绪的能力,于他而言,人生不过是被定好了的圆轨,没有必要为注定的东西难过或生气。
他坦然地接受一切,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坦然赴死。
可是这样做的人仿佛只是对他进行小小的“惩罚”,并不想叫他真的丢了性命。数百次的死里逃生,江泊淮对此厌烦,对冥冥之中的监视更烦,终于决心找出一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