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亦安(326)
可赵氏却没有想到,今儿不但没有见到儿子,反被这个原本不在意的儿媳逼上绝路。倘使她今日真的死于御剑之下,也不会有御史为她鸣冤。死了白死,再无别的出路。
故而赵氏如此气愤,她不想死。本来亲儿子袭爵,她这个亲娘怎么说也能做个安享清福的王太妃,却不想亦安如此决绝。赵氏多年心愿一旦成空,又如何不大失所望?
一肚子怨气直冲脑门,赵氏一时也顾不得御剑在此,径直和韦女史顶起牛来。却也多少有些顾忌,没有真敢近前。若是碰掉御剑,岂非授人以柄?
韦女史没有料到赵氏竟会这样不管不顾,却又想起亦安叮嘱,心里暗道果然还是王妃思虑周全,竟也想到赵氏会有这样的反应。又想起赵氏此前多对顺惠王妃身后多番不敬,又兼之自己在中间受了不知道多少回夹板气。韦女史作势将御剑抽出半截,剑芒闪耀,竟也将赵氏逼退一步。
云长史见此,生怕韦女史一个冲动,真个儿斩了安王生母,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劝说韦女史。若被赵氏察觉他们只是做戏,依赵氏那胡搅蛮缠的性子,只怕真会在王府门前撒泼。届时王妃若怪罪下来,自己还是吃罪不起。
便是真出了差错,也只能希望王妃言出必行,肯保他们了。想到这里,云长史默不作声。
韦女史目露凶光,赵氏被唬了一跳,生怕韦女史真的砍了她。
心里细想了想,赵氏还是服了回软。她这不是对安王妃低头,而是对圣人低头。
想清楚后,赵氏很麻利地就跪了下去。
“妾身思子心切,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妃恕罪。”赵氏声音高亢,一点儿看不出来是悔过的模样。可韦女史和云长史几时从这位嘴里听过服软的话?便是舞阳长公主那一回出手,也不见得有这般效果。
韦女史与云长史对视一眼,心内苦笑。若顺惠王妃生前肯强硬一番,不见得会助长赵氏心思。可话又说回来,顺惠王妃寡居,又无圣人做靠山。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赵氏当然不是诚心认错。她言语这样高声,便是想教旁人知道,安王妃不敬婆母,以势欺人。她今儿个这一跪,便是想把亦安的名声跪臭。朝中风闻言事,有这样的由头,还不赶着向圣人谏言?
只是赵氏算错了一点,亦安并不顾忌名声。她知道自己如今这场富贵是怎么来的,也知道怎么维护自身。赵氏这些“大众”手段,对她而言却是无用的。
今日亦安没让赵氏进王府再收拾她,便没打算将此事压下。亦安并不介意在京中有厉害,亦或者狠毒的名声。有些时候,旁人往往会因为这个,让你三分。只是其中的尺度,却不是那么容易把握的。
韦女史见好就收,将心中郁气暂且压下,对赵氏冷冷道,“既然汝已知错,王妃有谕,便留尔一命。若今后再犯,便依今日行事,定然不饶!”
吃了这一记亏,赵氏面上并不恼怒。反而作出一副哀戚模样,让一旁的云长史叹为观止。
“妾身并不敢违命,只是让我见一见王爷,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这时候她倒想起安王是她儿子了。
一听赵氏说要见安王,韦女史冷笑一声,直接道,“王爷乃是先王妃嗣子,与尔有何干系?再不退去,定将尔斩于剑下!”说着,韦女史又把御剑横在身前抽出半截来,教赵氏看个明白。
赵氏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只能含恨而退。非她不想闹,只是圣人御剑在前。若她真个闹不休,姓韦的真要砍了她,那可就是白丢一条性命。
这一回赵氏没有占到分毫便宜,随她前来的众人也是个个面如死灰。没想到安王妃这般厉害,竟然教这一位连王府的门槛都没跨过去。
这些人跟着赵氏,本就是被赵氏以利说动。如今见了这一番场面,哪个心里还不明白。这一位,日后怕是不成喽。赵氏想的是日后再作图谋,这些人毕竟是郡王府出身。心里明白得紧,安王妃这样行事,打得就是让这一位往后也进不了王府正门这个主意。
这件事不出半日,便传到舞阳长公主与临清公主耳中。彼时两位公主正对坐饮茗,闻得此事,舞阳长公主放声大笑,对临清公主道,“本宫便知当初没有看错人,安王妃果真有文昭皇后的风采。”文昭皇后其人,有贤名不假,却也不是一味和软的性子。若非如此,怎能让内外命妇敬服。要知道虽然有圣人做靠山,但文昭皇后治理后宫,统领内外命妇,却也不仅仅只靠圣人的威名。
临清公主先陪笑半刻,复又忧虑道,“只是如此,恐与亦安名声有碍。”提到名声,一旁陪坐的荣康郡主轻轻眨了眨眼。名声何等重要,她比旁人更加清楚。若非有娴静的名声在,她也不能嫁到令国公这样的人家来。便是现在,荣康郡主已经娴静惯了,早就忘记昔年,在母亲膝下何等快乐。便是贵妃娘娘视她为亲女,深宫大内,也得注重礼教规矩。
实则荣康郡主在宫中过得并不压抑。文昭皇后和纯懿皇后,乃至先太孙妃,对荣康郡主都是照顾有加。只是宫中接连有丧,文昭皇后、宣宗夫妇、太孙夫妇先后过世,宫中气氛一直沉闷。直到几年前,方才稍散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