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融雪(172)
这地方每个人身上都有那种慢悠悠的倦怠感,下午人们往茶馆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加一晚上,玩儿叶子戏、搓麻雀牌。
陶采薇拎着一袋子枇杷,走着走着就在隐在摊贩背后的茶馆里逮到了她娘。
“碰!”
“胡了!”
桌上的麻雀牌被搓得哗哗响,符秀兰又赢了钱,随手扔了一吊给一旁坐着看她的陶富贵:“拿去玩儿吧。”
陶采薇一过来,率先趴到她娘身上去撒娇:“娘!你怎么在这儿玩,也不叫我。”
符秀兰拍了拍她的手:“乖,来帮我看看牌。”
一听这话,陶采薇也不撒娇了,正色起来,当真认真帮符秀兰盘算起牌面来。
符秀兰这桌的牌友见她身边来了这么个水灵灵的闺女,都开始夸起来。
“哟!秀兰,你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符秀兰回来这么多天,该炫耀的都已经在她们面前炫耀够了。
但是嘴上说哪有亲眼见到来得有面儿啊。
自己这闺女带出来那绝对是有面儿的,从小就是金堆玉砌着娇养长大的。
符秀兰咧开嘴,准备先放下手里的牌,回头把陶采薇给她们介绍介绍。
一回头,看到个满身混着鸡血泥巴,手上还拎着一袋儿烂巴巴的枇杷,准是被那些摊贩当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给骗了,的衣衫不整的闺女。
溪川的生活是真够闲适的,陶采薇头也没梳,衣服也是随便套上的,走到街上来一点不突兀。
符秀兰脸都气黑了,你就是这么给你娘挣面子的?
有牌友当即说道:“嗨呀,我丫头也是这样的,早上起来头也不梳,早饭还要等我给她买回去吃。”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符秀兰认为自家女儿比她们家的可要厉害多了,有什么可比较的。
陶采薇在家里的时候那叫一个光彩夺目,那身段,那手段,办的事那叫一个漂亮,能跟她们家那不梳头的闺女比?
偏生自己女儿今天整了个这种造型出来,符秀兰真是气死了。
陶采薇还浑然不觉,拉着她娘撒娇:“哎呀,娘,你这牌到底还打不打了,我要跟崔波去看杀鱼了。”
符秀兰被她气得不行,啥好事不干,除了看杀鸡就是看杀鱼。
桌上的牌友还顺势注意到了陶采薇身后站着的男子。
“哟!秀兰,这位是?害,还没问你呢,你家丫头婚事咋样了?”
句句都是暗示的意味,怕是大家都以为崔波就是陶采薇的未来夫婿。
符秀兰张了张嘴,犹豫了会儿,闺女刚刚给她丢了脸,她现在可不得把面子往女婿身上找回来嘛。
幸好崔波看上去是个体面人,虽说他就是崔鸿雪的事情不能跟这些人说,但随便给他编个身份还是能唬一唬她们的。
陶采薇看她脸都要笑烂了,牵着崔波往人前凑。
“这位是崔波,跟我家丫头正处着呢,以后的事儿说不准。”
大家便明白,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婚事基本上板上钉钉了,只是还没正式过礼,不好把话说死。
“崔公子相貌不凡呐,看样子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吧。”
符秀兰掩着嘴笑道:“哪里,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祖上也做过几个官,我们家也不是在乎那些的人家。”
想象之中的吹捧果然应声而起。
“我就说嘛,这位崔公子一看就像是官家出来的,秀兰你还是那么谦虚。”
陶采薇站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娘你在说什么?崔波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符秀兰一番春秋话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本来她也没说谎,崔鸿雪的家世说出来不吓死这一桌人才怪。
“秀兰,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过得最好了,儿子现在是举人老爷,丈夫现在坐着高官,女婿也找了个出息的。”
一旁坐着看符秀兰搓麻的陶富贵,挺了挺胸膛。
不过女婿出息不出息、能干不能干,可不是光靠嘴上说的,是有一套公认评判标准的。
“这位崔公子,身上可有功名呐?”
符秀兰失了语,心里头却骂道,崔鸿雪以前是皇子身边的人,说出来不吓死你,皇子都得听他的,还功名呢。
可是没有功名在身,世俗意义上,家世再好也就是个纨绔子弟,要是连家世也不好,那真就是个街溜子了。
陶采薇也不服气,崔波身上是没有功名,那是他不稀罕去考,崔波是隐居山水之间的高人逸士,不是区区功名能评判的。
崔鸿雪不会说谎,但也看的出符秀兰不愿丢面子的心思。
他垂头说道:“我只是小姐身边的男仆,并无功名在身。”
那便先把自己与她的关系撇干净。
此话一出,陶采薇看向他的眼神,纠结又挣扎,她不爱听到这
样的话,却懂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她垂下眼眸,心底划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那是什么?是心疼吗?她内心动荡着,突然想脱口而出一些话,却又理智地住了口。
可她也怀疑着崔波,在他心里,他们就只是那样的关系吗?
她对自己不要求什么,自然也就不向他要求什么,可到如今,她对她的这位男仆,多少生出了一些期待,自己虽然没正式向他提过要与他成亲,可他也未曾提过任何与她的未来。
她对他生出了一些,男仆以外的,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期望。
作为一个男人,他该与她谈及未来,谈及婚事,谈及他该如何与她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