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融雪(173)
考取功名也好,做一番自己的事业也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但也仅限于此。
她张了张嘴,如果自己向他提出这些要求呢?
就比如:
“我要你娶我。”
“我要你去获取一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就。”她知道他有这个本事。
“我要你成为一个男人而不是男仆,展现出那么一点对我的占有欲。”
她觉得如果自己说出不要他了这样的话来,他会立马走,一句挽留与哀求也不会有。
崔波为她做的,仅仅是出于一个男仆,而不是出于爱她。
她一口气泄了出来,肩膀塌了下来,说不出的沮丧。
自然也忽略了牌桌上那些声音。
既然这位相貌不凡的男子只是陶采薇身边的一个男仆,那自然没什么好谈论的了,大家只会觉得,就连陶家的男仆都如此体面,陶家现在混得是真好。
毕竟容貌也是标了价格的。
倒是侧面满足了符秀兰的一番心思。
在那番心思以外,符秀兰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抛开面子不谈,家人才最重要。
她忽然间没了打牌的兴致,崔鸿雪这个孩子让她叹息不已,早知道他要那样说,她一开始就正儿八经给大家介绍了。
就说这是符老爷子世交家的孙子,来家里玩儿,既不跟陶采薇扯上关系,也不必扯出他真正的身份。
他就是符老爷子世交家里的孙子啊,他就是他。
符秀兰几下将这局牌打完,找了个借口便要走。
她推着陶采薇和崔鸿雪出了茶馆,秋风萧瑟,呼呼吹得人还怪冷的。
她伸手搓了搓他们两人的肩膀,关怀地问了问:“冷不冷?”
陶采薇身上披着狐裘小披肩,自然不冷,符秀兰问的是崔鸿雪。
他懂符秀兰的心思,朝她笑了笑,摇了摇头,他不冷。
他越是这副样子,符秀兰心里越是说不出的滋味,盘算着回去找一条貂裘出来给他,多漂亮的身板啊,就得穿点好东西。
符秀兰鼻尖被秋风吹得红红的,她笑着揽过两人:“晚上吃火锅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店锅底做得超级香。”
陶采薇的情绪向来是来去如风,一听符秀兰这么说,当即拍起手来:“好诶!好久没吃火锅了。”
崔鸿雪一如既往地不会发表任何意见,他只要跟着她就行。
看上去,他是最顺从、最不会外显的一个人,会为了强权弯腰,会对所有人让步,会满足陶采薇的任何要求。
陶采薇现在才读懂了他一点,实际上,涉及某些特定事情时,他一点步也不会让,也不是真的能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如果她真的提到了什么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她怎么说也没用。
扒了他的裤子也没用。
但她还是去牵他的手,他们俩手牵着手,被符秀兰和陶富贵包围着,就像被家人疼爱着的两兄妹。
符秀兰知道,他俩的亲事暂时谈不成了,崔鸿雪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也没关系,亲事谈不成,他也是家里的晚辈,该被照料着。
若是崔家刚出事的时候,他就过来投奔陶家或者符家,他们也是会收留他、照料他的。
只是大家从没想过他还活着而已。
崔鸿雪十年前来的时候,就没吃过溪川独有的火锅,只在街边晃眼看到过,只见那红彤彤的一口大锅里,飘满了辣椒与花椒,看着都渗人。
溪川人往里头煮什么呢?煮猪的大肠、牛的毛肚、猪的脑花、猪的上牙膛、鸭的肠子、鸭的血……
只需要看那一眼,他便再也对此物提不起兴趣。
与此同时,陶采薇已经开始咽口水了,有什么能比阴冷冷的秋天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一顿露天火锅来得幸福呢。
不知不觉间,崔鸿雪已经在这一口飘着血红滚烫热油的大锅前落了座,他的修养是他在面对这一桌子动物内脏时,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
直到陶采薇往他碗里捞了一只猪脑花。
一些与丐帮兄弟度过的时日记忆碎片浮现出来,就算是那个时候,他对食物也是有些要求的。
犹豫间,他对上了那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仿佛在说:“快吃呀,快吃呀,可好吃了。”
脑花是那种入口即化的绵密口感,像豆腐,也像偶尔会从西洋的货船上下来的鹅肝。
崔鸿雪没吃过鹅肝,他以前从来不重口腹之欲,开始喜欢吃烧鸡和炖鹅以后,他也吃不起那昂贵的西洋鹅肝了,自然不懂陶采薇脑子里的比喻。
不光陶采薇在看他,符秀兰和陶富贵也在看他,仿佛吃下这口脑花,是成为溪川女婿的必修功课。
尽管他没想做女婿,但他莫名的,想把这些溪川人为女婿设置的关卡都闯过去。
眼睛一闭,筷子夹着脑花往嘴里一丢,大功告成。
他的面部修养也是极到位的,整个过程不会出现任何异色,但其实,这脑花的味道还不错,口感也能接受,就是在那入口即化的口感以外,每一块脑组织之间似乎还用经络连着,在其余组织都绵密化入口中以后,那几条经络还缠在舌头上,一想到带给他这种口感的是猪的脑花,他就差点想呕出来。
就在他以为这一关过了以后,埋头一看,碗里又出现了几片毛肚和鸭肠。
见到他这副模样,虽然崔鸿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陶富贵还是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溪川见老丈人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