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融雪(192)
送走了这位媒人,陶采薇转头就往鸠无院走去,符秀兰都没能叫住她。
“安青,安青。”
她推开门,四处叫着安青。
安青站到她面前:“小姐。”
“把那幅画拿出来,我要看,哦对了,还有那封信。”
那封崔波走前留下的信,她不敢看的信。
一直压在箱底,碰也不想碰的信。
安青道:“那张信纸恐怕得找一会儿,回来以后就不知道给收到哪儿去了。”
陶采薇指尖触向那幅画,结局已定,此时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便将它缓缓展
开。
她伸手摩挲着画上的自己,这是他唯一留下的痕迹。
那天的情形尽数在她脑海中展开,这是她及笄的那日,对她意义重大。
她当时可真够天真的,眼巴巴的把自己往他手上送,也不管那人想不想要。
她也不后悔,他给她的快乐,此生再难及。
除了在溪川,最后那日她祈求他,以往都是她命令他。
她后来常想,她命令过他的那么多次,他情愿吗?她在他怀里,趴在他手上极尽快活的喘息时,他也同样动情吗?
自从他走了以后,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
第082章 皇帝
这幅画告诉了她答案。
安青从箱笼的最底层里翻出了那张信纸, 拿着出来见她时,就看到她对着那幅画痴笑的样子。
这幅画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幅不堪得见的美人图, 可在陶采薇看来,它意味着很多。
意味着崔波也早早地在她身上动了情, 尽管他一直保有他一丝不苟的衣服和裤子。
他只是不展露而已,私底下, 这幅画上描尽了他的欲望。
他在告诉她,这场荒唐而出格的行为, 不只是他对她的纵容而已,他也为此而痴狂沦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用这幅画宣泄情感。
陶采薇伸手触摸画上的线条, 这些线条不是每一根都利落平滑,她能从中感受到他的情绪,他颤抖的手和心。
他纵容她的一切动作并不只是一种服从。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释怀了许多。
明明你也沉溺于这一切,为何我与你依偎时不断说出口的那些“我想和你这样做一辈子”从来得不到回音。
陶采薇收起画,捧在怀里感受了很久。
她伸手接过安青找出来的那张信纸,心中并无过多排斥情绪, 过了这么久, 她终于敢展开他的信。
“薇薇,对不起, 我骗了你, 我的家不在铅兴县, 也不在鹤山。
我是一个流浪者,流浪是我的宿命。
你从溪川回去以后, 马上就能开始你的新一段人生,而我在其中是多余的、突兀的那一个,我不想成为让你犹豫、苦恼的人。
或许你有一天会发现,我们本来也走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本来也陪不了你多久,我只是不想将选择权交到你手上,但我相信,你会选他的,对吗?”
陶采薇拿着信纸的手在发着颤,有眼泪滴在上面,晕湿了几行字,她一边摇头,继续看下去。
“我喜欢的陶采薇,绝不会为了感情放弃利益,或许你有那么几个瞬间已经选了我,但是我不希望如此,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
我承认,我为你也并没有付出过什么,我实在是不值得你付出一生。”
读到这里,陶采薇已经泣不成声,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曾在心里埋怨过他不愿意让自己站在他的肩膀上去京城,他知道她曾希冀过的一切。
他在信里直白地告诉她,他不愿意那么做,起码不愿意为了她那么做。
陶采薇不知道庄时曾说过一句话评价崔鸿雪,他说他“永远有用一句话杀死一个人的能力。”
这封信也许全是诉说着为她好的温情,却又直白浅显地往她身上扎了一刀,告诉她,他不愿意成为那个能让她选择的人,尽管他有能力做到。
陶采薇闭上眼,崔波,从来都是一个让她无可奈何到极致的人。
原来他早就知道全修杰会来提亲,陶采薇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在问自己,如果崔波没走,她会选谁?
她手指松了松,无力再拿起信纸,呵呵,她有些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
她又何尝不是那个让崔波无可奈何的人,只是对方的承受能力比她要强得多,人生只要走到某个阶段,就会发现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
“祝,余生安好。
崔。”
陶采薇拿起信纸和画卷,一并丢进了火盆里。
动作过于决绝,安青没来得及阻止。
“余生安好。”
两行清泪随着火星吞噬纸张滑过脸颊,仅此而已。
往后便不会再为他掉一滴泪。
临近年关,府里上下又开始忙起来。
今年格外不同,这是二小姐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年,老爷和太太格外重视。
再加上多了门要走动的亲戚,虽说全家常住在京城,但该送的礼也得送。
把府里下人集中起来训话时,符秀兰一直把陶采薇拢在怀里就像她小时候坐在母亲膝上那样。
符秀兰往她嘴里塞饼:“拿着吃吧。”
所有人都舍不得她,她能感受到。
她抱着母亲的腰,蹭了蹭。
“娘,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啊,到那边置个宅子就行。”
符秀兰笑笑,道:“那怎么行,家里还得有人管,生意还得有人做,还有你铺的那么大个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