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融雪(191)
如果说情与理之间,她已经有些偏向情了,那是对崔波的情。
她对崔鸿雪,对崔家,本身也没多大感情。
崔家一个人都不在了,她留下虎头私印没有任何意义。
拿出来交换一些切实可行的利益,无可厚非。
可是她却说:“抱歉,我不能给你,如果你要抢的话,便来抢吧。”
庄时一阵错愕后,举起了双手:“呵呵,陶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绝不可能来抢的。”
崔鸿雪会杀了他。
“不过你确定不愿意给吗?你可想好了,如果登上皇位的人是大皇子,天下就要大乱了。”
陶采薇不是没见识过。
但她还是说:“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崔鸿雪的确与你做过这桩交易,否则我不会给你。”
庄时彻底没了办法,崔鸿雪没告诉过他,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崔鸿雪死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他如何拿得出证据来。
庄时凝视了她很久,说起来,这姑娘这段时间没见,变了倒是挺多。
她始终沉静坐着,不管他与她谈论的是多么疯狂的话题,尽管在她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她的话也变少了很多,眼睛里的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庄时所熟悉的,崔鸿雪眼里独有的淡漠沉着。
“陶小姐,听说你跟全修杰定亲了。”
陶采薇不置可否,抬眸看他,不解他的话题转变速度。
庄时从她的脸上没看出任何喜悦或是悲伤的情绪,忽而又想起那道披着蓑衣的冷淡背影,他忽然笑了笑,想到了解局办法。
虎头私印是他大局里必不可少的一环,但崔鸿雪也是他大局里必不可少的一环,现在两者他庄时都得不到,那就这样吧。
“恭喜你啊,陶小姐,不过现在我对于那个皇位,是真的没有什么信心了,等大皇子打过来的那一天,你可得注意安全。”
大家都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难得庄时想到了这个一石二鸟的主意。
他望向陶采薇的眼神,突然升起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怜悯。
陶采薇对他的眼神感到不明所以,大皇子要打仗,她也阻止不了,天下大势要如何,不是平民能抗衡的。
庄时却道:“陶小姐,他一定不想你变成现在这样,我先走了,我还有很多大事要做,你等着。”
陶采薇没听懂他最后这一句话,她想拉住他问清楚,但庄时走得很快,也很兴奋,仿佛他真的有什么突发奇想的大事要做,还叫她等着,她有什么好等着的,她等着日复一日过平常的生活,等着嫁入全家。
庄时心里却想,往常都是崔鸿雪算计别人,他这次偏要把崔鸿雪算计进去。
谁叫他如今谋算人心的本领越来越差了,连自己的女人都算不准。
陶采薇被安青扶起身,安青也很难理解:“小姐,你为何要拒绝他,那位可是三皇子。”
没人能比她更清楚小姐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对权势又有多渴望。
陶采薇深呼了一口气,道:“其实崔波真的教了我很多。”
安青一愣,自从崔先生走了以后,这是她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
“今天这一课是他舍命护我时教我的,我以前总是去衡量等价的利益交换,就比如,我们俩一起冒着受伤的风险跑出去,要大于他冒着死的风险护我一丝伤也不受,但是他的行为告诉我,在某些底线上面,人不该衡量利益,他当时的底线是我的安危,而我如今的底线是,义。”
哪怕那个对崔家的义,现在已经很不值什么了,也无人会在意。
就像她被落石砸到,也不过是受点轻伤而已。
庄时老是拿崔鸿雪的遗志来劝说她,告诉她崔鸿雪是期盼着仁义的那一方登上皇位的。
对啊,崔鸿雪曾在文人士子的辩论中侃侃而谈自己关于仁义的看法,她如今所做的,更是尊从他的遗志。
安青看着她一路走远,面上是说不尽的担忧。
“小姐,奴婢只是有些担心,你不答应三皇子,三皇子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陶采薇道:“将此事告知全大人,他要娶我,总得做些什么,若三皇子真的试图不轨,全修杰他该护着我。”
该谈利益交换的时候,她也从不吝啬。
没过多久,全修杰的确递来了信,他让她安心,三皇子不敢对她做什么,虎头私印她想给便给,不想给就不给,无论谁坐皇位,也不会敢动全家,他表明了态度,他说,他会护着陶家。
与之同时到来的,是带着聘书的媒人。
陶采薇揣着全修杰给她的信,在聘书上签了名。
媒人笑嘻嘻地收起两家一家一份的聘书,说她过些日子还来,还有好些礼要过。
符秀兰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金子,那媒人更是乐开了花。
张嘴一连夸了陶采薇好几句,说得天花乱坠。
又说全家那边也给的大方,嘱咐她好几遍,要她务必认真对待,务必好生讨好陶家这位小姑娘。
“哎哟我也是第一回 说这么气派的亲事,来了看到这位新媳妇生得娇俏可人的模样,要我是夫家,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