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融雪(190)
往事如烟从眼前渐渐散开,那人直视他的双眼,至今也令他胆寒。
“我到江东去看他的时候,他披着一身蓑衣,坐在一叶扁舟上垂钓,那小舟被江水荡得晃晃悠悠,他却坐得稳极了。”
庄时回过神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手上的东西,足以引人不惜代价地得到,哪怕是屠尽陶家满门。
他见她怔了好一会儿,最后轻道了声:“时老板的朋友,像是话本里写的隐居世外的高手。”
庄时扯开嘴笑了笑:“你这么说也没错。”
他离开床边,身上沾了些雪,拖了张椅子坐下:“陶老板,咱们谈谈正事吧。”
陶采薇正色起来:“你说。”
他们的生意目前进行得很顺利,她想不到他找她会有什么事。
庄时知道,要想按照崔鸿雪警告的方式获得虎头私印,只能让她亲手交出来。
此时此刻,真诚为上。
“陶老板,我之前对你撒了个谎,先跟你道个歉。”
陶采薇眉毛一挑,心下仔细回忆着自己是否从他身上吃了亏,若是没吃亏,那就不必听他道歉,他爱撒什么慌就撒什么慌。
在这笔生意里,陶家赚得不少,因此陶采薇对他是很有一些宽容在的。
“陶老板,你撒了什么谎?”
庄时道:“其实我不姓时,我姓庄,名叫庄时。”
铅兴县实在是离京城太远了,不怪陶采薇一时想不到庄时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她微微侧头:“庄时?”
直到庄时将他身上的象征着三皇子身份的皇家玉牌放到桌上,金玉相撞,一声脆响,陶采薇瞪大了眼,望向庄时的眼尽是不可置信。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之前与庄时相处的点滴,确保自己不曾得罪过他。
就在她起身准备下跪行礼时,庄时拦住了她。
“不瞒你说,我此番前来,是借了我一位老友之名。”
陶采薇盯着那张玉牌,已经被他收回了衣襟里,仿佛他要说的事情,与这无关。
“谁?”
“崔鸿雪。”
陶采薇拧起了眉头,是了,崔鸿雪与三皇子是一派的人,她知道。
“他不是死了吗?”难不成真如流传所言,他还活着。
庄时张了张嘴,这……他也不好说,但他知道崔鸿雪的本意,他叹了声气,决定帮他掩盖。
“是啊,是他生前所托,让我来找你。”
陶采薇心下震荡,生前所托,这句话的意味太深长了,她需要一些时间缓和。
那个自小时候分别以后再也未曾谋面的人,在他死去后的第四年,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一些事情。
她难以评价心底里关于崔鸿雪的情感,但这个时候,她的内心无疑是激荡的。
她的声音几乎在颤抖:“他托你,何事?”
或许眼前这人的身份还未得到全面的证实,但他知道她跟崔鸿雪的事,已经极大地证实了他的身份,更何况他紧接着还说出了更深层的秘密——虎头私印。
她都快不记得这个东西了,怕是压在陶家哪个库房不起眼的角落里生灰。
小时候她只知道此物是崔家祖父留下的信物,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她现在长大了,见得多了,便知那物一定不简单。
崔家一人不
剩,她得帮他保管好。
因此在庄时说出虎头私印四个字时,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三皇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庄时便道:“你应该知道崔鸿雪的志向,与我相同,此物于我夺天下大势有重要作用,望你成全。”
他的眼神失重柔和,他不能让陶采薇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逼迫感。
他紧接着说道:“这是崔鸿雪生前与我达成的交易,虎头私印助我登上皇位后,我会扶你们陶家做河首府的王。”
河首府本就偏远,又跟舒西国、南越国关系处得不错,都是几乎没有任何兵权的地方,陶家纵是圈地做了王,也影响不了他的皇位。
“河首府的王?我没听错吧。”陶采薇深吸了一口气,朝廷封的王,可比她自认为的山大王要强得多。
从此河首府便尽是她的子民,她想推行的律法,也尽可以推行。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据庄时所说,这笔交易是崔鸿雪一手促成的,也正好是她想要的。
可是她须得知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崔鸿雪是否真的跟你有过这个交易。”
她在意的不是庄时将来登上皇位是否信守承诺,而是崔鸿雪真正的遗愿。
虎头私印事关重大,她不得不问清楚,崔家满门都不在了,她替他们守好虎头私印,是一种义。
庄时摊手道:“崔鸿雪已经死了,我无法向你证明,但是我可以以我的皇子身份与你定契,往后你陶家就是我金朝土地上唯一有封地有实权的异性王。”
他的意思是,崔鸿雪的遗愿已经不重要了,这些好处足以让陶家与他达成交易。
陶采薇很难不答应,这是她此生有可能达到的最高的权力高度。
庄时此番来之前,崔鸿雪笃定了陶采薇会同意这桩交易。
他说,利与义,她会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