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融雪(210)
她对面坐着的崔鸿雪,高高在上,沉着冷静,是她曾经朝思暮想过的人,如今正在要求她选他。
她忽然想起了崔波走前的那一晚,那是他第一次命令她,也是她第一次祈求她,如今想起那些场景,她的体内还如同有一阵酥酥麻麻的暖流划过,使她浑身瘫软。
与此同时,崔鸿雪也对她发出了一道不容拒绝的命令:“陶采薇,嫁给我。”
“陶采薇”这三个字,他说得黏稠极了,仿佛她的身体连同着她的名字,从他舌尖绕过一圈,或许他别的地方与崔波还有差别,可当他命令她时,她竟全无招架之力。
就当她自私一次、无耻一次,她真的拒绝不了崔鸿雪一句。
“让我看看你的脸,崔相大人。”
这是她松口前,最后的要求,只要他做了,她便会答应。
她迫切地想要看到那张与崔波相似的脸,她真的真的,好想他。
最后一轮烟花绽放,在她的眸子里映下星星点点的光,她的目光炙热,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崔鸿雪将手放到了面具上,对着她那样的目光,他不敢拿下来,指尖颤了又颤,最后放下。
“新婚之夜,我给你看,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交给我来做。”
陶采薇深深呼了口气,掩下失望的目光,刚刚她的心跳快要蹦出她的胸腔,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那双手,可那实实在在的全都在她脑海里具象化成了崔波的样子,崔波的手,是让她疯狂沉醉的道具。
尽管知道自己这么做极其无耻,可她实在是忍不住。
自从崔波走后,她真的在想,她宁愿与他月月年年的一直在溪川那样的桃源厮混下去,在溪川的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
“陶采薇,我很喜欢在溪川的那段时日,也很想你。”
陶采薇短暂地愣了一瞬,她意识到这句话是从崔鸿雪口中说出来的,是了,崔鸿雪也曾在溪川待过一段时日。
片刻间,陶采薇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里,极其迅速地,那人又撤开了,导致她还未来得及识别出他身上的气味。
夜实在太黑了,她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狂跳起来,崔鸿雪今晚这一招,她完全招架不住。
他便是算准了,她一定会应他。
“陶采薇,回去以后好好待嫁。”
又是一句命令的语气,陶采薇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听他的话。
她现在是全修杰的未婚妻,而她正在与另一个人商讨婚事,商讨洞房花烛夜时,他会给她看他的脸。
而陶采薇在走之前,回头又添了一句:“此事还劳烦崔大人用心筹谋。”这便是她的回应,她垂着头,脸上是因背德而产生的羞怯。
无人而偏僻又黑灯瞎火的高楼上,这场背着她正牌未婚夫的密谋正式告终。
陶采薇和崔鸿雪,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平时一个占了钱权交易中的钱,一个占了钱权交易中的权。
要知道商户本身,就不可能是良善之辈。
也只有陶富贵这些年将家业交到陶采薇手里后才逐渐洗白了。
从皇宫里出来后回家的路上,她的脑海里一直对那个人的一切挥之不去,他直白又强制的眼神,他那隐在面具后惹人遐思的面庞,他黑夜里实在看不清细节的冷白的手……
尽管意识到前方是个专门针对她的陷阱,她也跳不出来了。
他们终于是维持不住这浅显的、浮于表面的体面。
但她把这最后的体面寄希望于崔鸿雪,他说了,他会处理好一切。
要她安心。
就连这熟悉的安心感,都与那人如出一辙。
高楼下的盛况、近在眼前炸开的烟花、觥筹交错的盛会……每一样都不无辜,让她再也无法维持仁义道德的沉沦。
她就知道,自己不该见崔鸿雪的,抓不住脑子里残存的那一点理智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像飘在云端,既不落实地,又飘飘欲仙。
直到背后忽然多了一只托住她背的手,全修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刚刚去哪儿了,走了这么久?”
陶采薇思绪一秒飘回现实,她还是有理智的,她想。
至少与崔鸿雪见面的事情,以及他们之间的那些谋划,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她垂眸掩住目光,状若无意地离开了全修杰的手,好不被他触碰。
“没什么,在宫里转了转,皇上特许的,许是因为我们之前谈过生意吧。”
庄时的军费有好多都是来自于跟陶家的生意,现在对陶采薇好些也很正常。
见她变得冷淡了些,全修杰没说什么:“我先把你们送回陶府吧,薇薇,今日过后,我们就不能见面了。”
陶采薇愣愣抬头,婚期将近,按规矩,他们是不能见面了。
“哦,好。”
恍然发觉,自己的婚服尚且还准备得十分粗糙呢,她只记得那些裁缝来过几趟,给她量完就又走了,前几日似乎是拿来给她试穿了一下,大概样式她都记不太清了。
下意识的,从一开始她就不想分出太多精力来给这门婚事,那就只是,一门婚事而已。
这几天陶采薇身边的所有事物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她无奈附和迎合,她不知道崔鸿雪能否按照他说的那样做到,但是这场婚事对她来说,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个过程罢了。
现在想起那天晚上他们的对话,都不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