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岭玉(46)
在此之前,他需要重新回到林郁斐身边。不确定孟平乐真正的意图,他只是在林郁斐附近打转,但可以确定的是,孟平乐已然清楚林郁斐的作用——她是孟时景的软肋。
这天夜里,孟时景安排十余人在楼栋附近看护,第一次驱车回到赌场后门的小巷,这是他与林郁斐生命线纠缠,第一个绳结诞生的地方。
他坐进那张沙发,柔软细腻的小羊皮,回忆起他们在这里发生的事。
故事的开头太生猛,她不能全然信任,是他的问题。
莫诚又开始出主意,他脑袋里蹦出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
“可以试试苦肉计,比如断个手、断个腿,太太绝对会让你进屋。”
孟时景闭了闭眼,有些无奈,甚至笑了出来,“好,那么谁来折断我的手?”
屋内噤声,没人敢折断孟时景的手,即使是他授意。
夜已深了,孟时景站起来,不打算采用这种方法。这是欺骗的一种,他已经因为欺骗和她互生嫌隙,不能再用欺骗去讨好她。
谎言只能置换虚妄的苦果,他正吞食这种苦果。
第15章 获得爱
她休息够了,也终于得到赵耘婷恩准,可以重返农发投。
站在大院门口,林郁斐看到院中大楼顶层,朝阳照射下一根笔直的避雷针,晃得她双眼刺痛。
前后十几天,她恍若隔世,好像忘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林郁斐一点儿也不喜欢农发投了,她能想象到左右同事的面孔。
以前她没这么难受,或许是知道赵耘婷会替她撑腰,或许是从前她还能和徐屹说话,她不觉得自己被孤立。
现在没有战友了,她漂进旋涡中央,随水流胡乱打转,孤立无援走到她工位前,桌面果然又是一层灰。
她坐下来,看着太阳从东边走到西边,坐得腰酸背痛,没有工作交到她手里。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像一颗被从内刮空的鸡蛋,林郁斐只剩一枚脆弱蛋壳,轻轻一敲就碎了。
她一个人吃午饭,一个人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装作拥有充实的一天。捱到下班的点,她站起身来,身边同事噼里啪啦敲键盘,她实在装不下去,干脆利落按了关机键。
电脑显示器一黑,林郁斐看见屏幕里自己的脸,两边嘴角往下垮,好干瘪的一张脸。
今天结束了,明日呢?林郁斐往外走,迷茫地想,辞职的念头第一次蹦出脑海。
她将车开出去,大院外又看见孟时景的车,和清晨一样默默跟着她。林郁斐不懂他哪来的空闲,非要寸步不离跟着。
后视镜里,孟时景的黑色路虎紧紧追随,林郁斐在等红灯时微微失神,发觉他是现在仅剩的、
愿意陪着她的人了。
到了傍晚,又是他的敲门声,固定的节奏,固定的力度,林郁斐快形成条件反射,把门打开至刚好框住他脸的宽度。
“晚饭。”他拎起一个纸袋,里面热气腾腾。
林郁斐往下看,他的另一只手也拎着纸袋,和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她忽然问。
孟时景意外地哽住,几秒后才说,“这是比较辣的……一样的饭菜。”
“我要吃这个。”林郁斐伸出手,抬头看他的眼睛。
这一下儿,竟把他看得有些闪躲。
孟时景把纸袋递过去,便不再言语,他知道接下来林郁斐要关门了。
可今天有点不一样。
“谢谢。”林郁斐轻声说,像早秋一片落叶跌下枝头。
孟时景的眼睛不可思议亮了亮,看见这扇门缓缓合上。
砰地一声,他心脏发热,像烘了一团棉花,软得不可思议。
第二天大雾,林郁斐照例站在窗口往下看,努力透过浓雾看孟时景的车。
数不清第几天了,他的车成了一种标志物,她想要看到,却绷着脸不肯让孟时景察觉。
穿过奶白雾气,林郁斐途经孟时景的车,想让她的在意不那么外露,因此她强迫自己目不斜视走过去。
我还在生气,我还没有原谅他。林郁斐翻来覆去默念,像念清心咒。
孟时景按下车窗喊她,“我送你吧,今天雾大。”
他实在怕她路上出事。平时也就算了,直到有孟平乐的人跟着,他总担心横生枝节,发生人为的意外事件。
“不用了。”林郁斐加快脚步,脸没出息地红了。
还好雾大,幸好今天是这样的鬼天气。林郁斐跑到自己的小车前,钻进去启动,车咕噜噜响了两下,突然罢工了。
林郁斐怔住,险些怀疑这是孟时景提前安排好的。
“车怎么了?”孟时景走到跟前,手撑上引擎盖,微微挑眉。
这辆车年头不短,像个临近退休的老人,哼哧哼哧喘着。
他理所当然拉开车门,忍俊不禁地再次邀请她,“我送你吧。”
不得不承认,林郁斐的车技和她的车一样,无法和孟时景相提并论。
这一路她睡得很安稳,车座像一张收拾干净的温馨软床,她看着清晨浓雾,迷迷糊糊闭上双眼。
孟时景把车开得又快又稳,没打扰她酣眠,甚至提前十多分钟抵达,让她能多睡一会儿。
雾气即将消散的时候,林郁斐从梦里醒来,眼前是一扇朦胧的汽车挡风玻璃,换气系统安静地运行着。
她闻到食物的气息,大概是被饥饿感唤醒,恍然想起在孟时景的车上。她扭头一看,正对上孟时景幽深的黑色瞳孔,目光仿佛一直落在她身上,细细抚看她面庞的每一寸。
与她对视后,孟时景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欢,才因理智回笼,和车外雾气一齐轻轻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