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喃喃(106)
出于礼节,何初喃微微颔首:“你好。”
只是她确实不太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更奇怪的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对她很熟悉。
苏梦不甚在意,七八年前医院匆匆一面,此后再未相见,何初喃不记得她也很正常。
她笑了笑,“我是陈靳言的主治医生,我叫苏梦,大概七年多以前,我们在这家医院见过。”
何初喃心尖重重一跳,记忆与七年前重合,第一次得知陈靳言病情,她和陈靳言一起来看的那个女医生。
苏梦和几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温柔美丽的女性,和她相处始终是令人愉悦轻松的。
大概是心理学的魅力。
何初喃抿唇,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苏梦,淡淡笑着:“好久不见。”
苏梦笑着,只是说的话意味不明:“对你来说,大概是好久不见,但对我来说,对何小姐并不陌生,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大概日日都会谈论到你。”
何初喃缓缓皱起眉。
苏梦也有些迟疑,斟酌着开口:“方便的话,可以留给我十分钟吗?不会耽误你太久,我只想和你聊几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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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有一家咖啡厅,店名叫做相遇,名字也很常见,但味道很不错,何初喃有时候在医院里看过何怀川,会选择在这里处理一些简单工作。
她照常点了一杯美式,很苦,却也醇香。
苏梦只要了一杯水。
咖啡厅人并不多,她们坐在窗边的位置,何初喃抿了一口咖啡,静静看着苏梦。
苏梦微微笑着,开口道:“我和靳言的父母,是在P大结识的,一见如故,关系一直很好,从小看着靳言长大,我几乎拿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苏梦顿了顿,才开口:“所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我的病人。”
何初喃陷入回忆,想起了初遇时冷漠、封闭的陈靳言,还有暴雨夜里,脆弱、恐惧的他。
苏梦接着说道:“父母不在了以后,靳言始终把自己封在痛苦里,他求生欲不强,自杀自伤也有发生,我用了很久时间,才把他勉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所以那时候,我很赞同他住到你家里,希望他换一个环境,也能换一种状态。”
“只不过他遇见了你。”
何初喃的心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泛着酸涩的血液。
“因为有你,他的生命重新找到了意义。”
何初喃低下头,轻轻搅动着咖啡杯,缓缓摇头,声音很低:“我的存在没有您所说的那么重要,我对陈靳言来说,大概也就是在他人生低谷时,伸出援手的人而已。”
否则,又怎么会那样轻易地被放弃。
苏梦沉默着。
她唇角温柔的笑意一点点散去,良久,才勉强抬了下 唇角,低声说:“这样的话要是让靳言听到,他大概要伤心很久了。”
苏梦很轻地叹了口气,她抬眼看着何初喃,语气恳切:“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请你永远不要否认他爱你。”
第96章 喃喃,为什么哭?
何初喃从来没有质疑过陈靳言的喜欢。
毕竟少年时分的每一刻深情和相处点滴,都是无法演出来的爱意。
陈靳言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她,她一直清楚。
甚至于到现在,她也知道,陈靳言始终喜欢她。
他们曾经那样赤诚热烈地相爱过,又怎么会怀疑彼此的真心。
哪怕是陈靳言离开前夕,编造出的谎言,说出口的狠话,何初喃也只是觉得失望,却从没有相信。
真正的喜欢的演不出来的。
她所否认的,只是她对陈靳言的重要性。
她所失望的,也只是陈靳言望而却步的迟疑。
明明一切都可以由他们一起承受,无论什么,何初喃都会愿意牢牢抓紧陈靳言的手,可是先退缩的人是他,先离开的人也是他。
何初喃已经不想再把当年的事情扯出来,去追问一个对错,她只想要知道一件事情:“陈靳言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苏梦垂着眉眼,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顾成林死了。”
何初喃缓缓蹙眉,顾成林死有余辜,作恶多端,死亡对他来说未尝不是赎罪的最好方式。
“所以呢?”
“喃喃。”
苏梦顿了顿,满是歉意:“抱歉,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这些年和陈靳言聊了太多你,喃喃几乎是我脱口而出的称呼了。”
何初喃缓慢地摇头,声音有些哑:“没关系。”
苏梦轻声叹气:“喃喃,不要把陈靳言预想成那样坚不可摧的存在,顾成林死在和他的争执里,在他眼前坠楼死亡,陈靳言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静,从那以后,他开始恐惧高度,这件事情加之他父母的死亡真相,还有挤压太久的情绪,全部累加在一起,陈靳言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崩溃。”
“最后和他一起住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你没有察觉到吗?”
何初喃缓缓抬眸,“什么?”
苏梦接着道:“那段日子,陈靳言整夜失眠,精神崩溃,却依旧不想让你担心,在你面前强撑。”
“离开不是他的能够左右的选择,而是摆在他面前的,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出国是我陪他去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国外,陪陈靳言进行了整整七年的心理治疗,整整七年,他才好转些许,第一件事就是回国找你。这么多年,唯一让他坚持下来的动力,还是你。”
骤然逼近的真相抨击着何初喃的理智,她眨着眼,视线散在各个方向,心也被割裂成无数个部分,各自叫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