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喃喃(107)
何初喃一点点握紧手心,指甲陷进白皙的肉里,刺痛维持着她的清醒,她沙哑开口:“他可以告诉我,或者,或者我也可以陪他去……”
“不,”苏梦缓缓摇头,轻声说:“陈靳言不想耽误你,也不想让你终日陷在担忧里,他想让你活得轻松一些,想让你先过好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他的事情奔波,失去自我。”
“可是这么多年难道我轻松吗?”
何初喃站起身,强撑的坚强崩塌,眼眶红了一圈,多年的苦楚找到出路,她哽咽着重复:“难道这么多年,我因为他的自我牺牲,感到轻松快乐了吗?”
她抬起手擦拭眼眶,泛红的眼角渗出泪水,“他凭什么替我选,生病又怎么样,我会陪他一起,可他放弃了,一走七年,这么多年,不和我联系,也不告诉我真相,现在回来了,难道我就一定要马上冰释前嫌,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四处游离,心永远也落不到归处,无论在什么地方,心里总是空荡,总是刻意避开另一个人,明明活着,却总是不开心,每一个我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他一直不在。”
何初喃低下头,声音变轻:“我做不到不去怪他,也做不到不去爱他。”
她闭上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梦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也红起来,她看着何初喃,缓缓摇头,轻声说:“不是的,这几年,他每年都会回来,每年都去看你,他只是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何初喃红透的眼睛对上了苏梦的目光,苏梦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和你重逢过无数次了。”
只不过,是陈靳言一个人的重逢。
何初喃缓缓坐在椅子上,思绪完全停滞,一片空白,陈靳言生病她不知道,陈靳言来见她,她依旧不知道。
“我和陈靳言一起在国外,这么多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过得有多不容易,分离又让他有多痛苦。”
“他无数次想用死亡终结自己的痛苦,却又因为活着能见到你而选择放弃。”
“喃喃,这么多年,真的不止你一个人在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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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初喃慢慢朝医院方向走着,风有些大,吹得她眼眶格外干涩疼痛,她机械地眨着眼睛,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呼吸。
说不在意全是假的,苏梦的字字句句落在她耳边,不断拉扯着她每一寸神经,何初喃靠在电梯里,伴着位置缓缓上升,她闭上眼睛,靠在电梯上。
陈靳言恐高。
陈靳言生病了。
陈靳言出国接受心理治疗。
陈靳言回来见过她很多很多次。
陈靳言这几年活得要比她更痛苦。
……
何初喃眼睛红了一片,再睁眼时,电梯抵达二十四层,门缓缓打开,何初喃视线聚焦,却在电梯门张开的方向,看见陈靳言的背影。
他站在24层窗口前,俯视着地面。
何初喃缓缓走出去。
不是恐高吗?
为什么还逼着自己站在这里?
直到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陈靳言才渐渐转过身去,见到何初喃的瞬间,他苍白的唇色像是渐渐恢复了血气。
“喃喃。”
何初喃低着头,声音沙哑:“为什么不进去。”
陈靳言急促地笑了一下,泛着苦味:“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到这里之后,你也不在,我以为……你后悔告诉我,不愿意让我再来了。”
何初喃无意识地摸了下手机,确实一直有振动提醒,可她没有去看。那个时候,她在直面更锋利的真相。
何初喃缓缓点头,声音很轻很轻:“去看看吧。”
她的状态太不对劲,陈靳言蹙眉,心搅成一团,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可是站在她面前,看清了她泛红的眼角,陈靳言瞳孔骤缩,喑哑开口:
“喃喃,为什么哭了?”
第97章 小心翼翼地喜欢
何初喃其实并不是常爱流泪的性格。很多时候,面对再大的困难或者是难以解决的麻烦,她都会想方设法去处理,而不是怨天尤人,或者是得过且过。
比起被动地依赖别人,她更习惯性地依靠自己。
可以用能力解决掉的事情,她一定不会轻易掉眼泪。
母亲去世以后,她很少会再去哭了。
为数不多的几次眼泪,似乎都是源于陈靳言。
陈靳言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无声蹙眉,忍不住抬手,却在指腹将要触摸到她眼尾的刹那,生生止住动作,低声又问了一遍:“喃喃,怎么了?”
他们靠得很近,毫厘之间。
何初喃抬眸视线沿着陈靳言的手指,缓缓移向他的脸,他的眼睛。
陈靳言的眼睛是一汪澄澈的海,又是一场深邃凝愁的夜。
看不清,摸不着。
她曾经无数次沉溺其中,现下又在迟疑。
何初喃缓缓摇头,低声说:“不是说去买东西了吗,一起去看看我爸爸吧。”
她低下头试图避开陈靳言的眼睛,转身后微微抬头,想要消散掉眼角的红意,不想让陈靳言接着追问,也不想要让何怀川看出异样。
陈靳言在她身后一点一点收回手,缓慢地跟在她身后。
即使心脏像是被烈火烧灼,百蚁撕咬,陈靳言缓缓跟在她身后,克制着低声说:“以后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好吗?”
何初喃脚下步伐乱了几分,抿着唇压抑着情绪,没有回答。
站在病房前,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在陈靳言看不到的地方,尽力缓和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何怀川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