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想有一天,被问起你是什么的时候,平淡的回答:“是魔。”
他明知道放魔回来不是这番美好愿景,可他还是抱着一点自私的希冀,万一……真的有这一天呢?
龙坠之声传入耳中,楼兰心猛然惊痛,醒过神,他安顿好雪蛟,奔向祭天坛。
街口士兵有序地疏散着百姓。
离祭天坛还有两道街时楼兰就被士兵拦下了。
周围时不时有凌渊公主坠落、龙殒、这样的字眼钻进楼兰的耳朵里。
“我……要过去。”楼兰说。
士兵道:“辛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我不是……”楼兰开口,“我是……”
他是谁?
他又是淮枢宁的什么人?
他愣在了那里。
士兵狐疑打量着他,雪几乎要把眼前人淹没,他的头发上眼睫上肩上落了厚厚一层的雪,像刚从雪地里钻出的雪人精。
士兵想到了凌渊公主的那个漂亮的妖医,可眼前人过于诡异,他拿不定主意。
更诡异的是,这人哑口无言愣愣站了会儿,忽然脸上的霜雪裂开一道红痕。
惊吓之余,士兵定睛仔细看了,才看清楚那红痕,是从他眼睛里,流淌出来的血。
楼兰哭了,但他自己全然不知晓。
他只是站着,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无法说出自己是谁前,他甚至忘记了如何说话。
“闪开,让道!”身后一声爆喝。
谢潜身着官服,举起一纸盖了印的证言,指着楼兰道:“刑狱司拿人!公主府膳房厨监、复燃会头目之一霍亮,举发恶犯楼兰毒害凌渊公主!”
谢潜咬牙切齿道:“混蛋恶徒……铁证如山,给我拿下!”
第65章 完结(三)
狱卒提着灯在前方带路, 小心弯着腰照亮下行的台阶,提醒道:“镇魔公当心脚下。”
带到最里头的牢房前,曲潜道:“谢大人也在?”
狱卒递过灯道:“是呢,谢大人连夜提审, 忙得脚不沾地, 都没顾上睡。”
“下去吧。”曲潜打发走狱卒, 摇了牢门外的铃铛。这地方阴寒, 用来提醒牢房内罪犯的放饭铃,声音低沉古怪。
沉重生锈的铁门从里头拉开,谢潜举着沾了血的双手,见来人是曲潜, 切了一声, 不悦道:“怎来这么快。”
“明日早朝就要开始了。”曲潜说道, “不早了。他怎么样?”
谢潜哼了一声,让开路让曲潜进去。
“昨夜剥了他的妖皮, 审了一夜, 人家就说了一句话, 倒是省心。”
牢房里, 一道道结霜的铁链缠束着楼兰的四肢腰身,身上衣裳像绽开又衰败的花, 深红残缺。
他露出魔身本真的摸样, 虽垂着头, 如绸缎般的长发遮了脸,但仅凭着隐约可见的轮廓, 就能让见者联想到倾城绝色诸如此类的词。
惊愣片刻后, 曲潜道:“过头的艳色,会令人生厌。”
谢潜嗤笑:“你说什么他也听不到, 早昏了。”
“怎么肯露出魔身的?”曲潜问。
谢潜转着手中的刀:“直接划开就是了。只要伤得足够多足够深,妖皮很快就融落了。”
曲潜近前去仔细查看,拂开楼兰结霜的长发,见他眼下还有淡淡的血痕,像流血后泼了水没被洗刷干净。
他手指抹了下,确认是血后,转头不满道:“不是说了,不要伤到能被人瞧见的地方吗?事情顺利的话,或许明日他就要到太庙去,那么多双眼睛看到,对你仕途不利……”
谢潜又咂嘴切了一声,起手一划,刀尖从楼兰的脖子划到前胸,而楼兰如一尊死掉的雕像,没有任何反应。
血缓慢渗出,不情不愿,没过多久,翻开的伤口凝成了一道血线。
“好快的愈合速度!”曲潜震惊。
“瞧见了吧,魔受伤后会快速愈合,而离开躯体的血也会化作灰烬消失。昨晚才快呢,这里可全是这种刀痕,现在你来,还能看见什么?魔就是魔,我就是今晚在他身上划千下,明早也不会有伤痕留下。”谢潜像在描述一种器物。
“那他脸上沾着的,是什么血?”
“鬼知道,从眼睛里流下来的,兴许是泪。”
既如此,曲潜也就安心了,又问:“你说他只说了一句话,是什么话?”
“与别的无关,问凌渊公主是生是死。”
曲潜深深看了楼兰一眼,琢磨着这魔是否对凌渊公主有了感情。
但……应该不会坏事,魔无情感,并不懂爱恨,顶多是贪恋欢愉,对失去床伴感到空虚,一时难以接受。
“凌渊公主死了,尸首由浮光公主带回了宫。龙主亲自查验后,问投毒人。跃金皇子不在,龙主要我与你调查审问投毒人,查明原因,判死。”曲潜对谢潜说道。
这是曲潜来此处的原因。
谢潜蹙眉片刻,郁郁叹了口气。
曲潜说:“你可别动真情。”
谢潜说:“我的确喜欢凌渊那个调调的,有几分真心在,但也有做戏的成分。我懂得轻重,再者……”
谢潜艳羡地看了眼楼兰:“魔才是真的美艳。”
他想要的,魔轻轻松松就能给。
“不错,以后,多的是凌渊公主那种调性又极其漂亮的魔。”曲潜点头。
“让他醒过来。”曲潜道,“于公于私……不管我效力哪边,我都要同他说几句话,确保计划顺利执行。”
谢潜翻了个白眼,提一桶水过来,恶狠狠道:“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