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229)
江离昂着下巴问:“那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吗!”
江玦说:“将来的将,离别的离,是芍药别称。”
江离摇头说:“不对。全天下的芍药都可以叫将离,李灵溪说,我要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的名字是江水泱泱的江,朱实离离的离。”
其实也就改动了一个字而已。
江玦蓦然怔住,艰涩问:“江水的江吗!”
江离点点头:“是啊。那时候李灵溪该丢了小果子,特别难过,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知道,江玦是小果子的爹。”
江玦呢喃道:“小果子……”
江离好奇地绕着江玦转了一圈,惊道:“你身上有李灵溪的味道,难道你就是江玦!”
江玦无奈道:“你既然不知我是谁,怎么随口就喊我爹。”
江离说:“还不是为了摆脱那个讨厌的人。”
江玦微微勾起笑容,“没关系,你若想这么叫我,也可以。”
江离又摇头,“不要。我唤你爹爹,岂不是就要唤李灵溪为阿娘我不喜欢这样叫她。江玦,你和李灵溪以后还会有自己的果子。”
“会有么,”江玦摇头说,“我不想她再苦一次,最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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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镇街角有一棵柏树,柏树下站着两条修长人影。
忱是忧虑道:“近日南方魔云密集,除了圣主亲率的三千魔兵,其他人都南下了。圣主,我们可需要想些应对之策!”
烟罗山有圣主结界,困着追随圣主且战力最强的魔兵。没有李灵溪允许,擅自离山的人会被结界杀死。
但这三千人仅仅是天下魔修的一小部分而已,各自为战才是魔修常态。
李灵溪说:“管又管不住,怎么应对对你也一样。阿是,你是自由的,此时南方魔气浓厚,有助修炼,你也可以南下。”
忱是单膝跪道:“属下与阿越愿为圣主战至最后一刻,不论圣主皈依魔王,还是自立为王。”
李灵溪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说你不愿追随路平原是因为看他不顺眼,当真没有别的原因!”
与魔修论忠心,简直是荒谬。忱是和百里越这样的人太少了,少得可怜。
忱是被李灵溪扶起,眉毛拧在一起,似是十分纠结。
“属下与阿越其实是姐弟,”忱是犹豫半晌,终于肯说出实情,“只不过我随父姓,阿越随母姓。”
李灵溪和路平原都是孤儿,半道上山修魔。忱是和百里越的父母却都是莫非的手下,儿女一生下来便在烟罗魔宗。
同为烟罗弟子,路平原天赋最高,也最得莫非看重。路平原要炼魔毒,莫非便命其他人去给他试毒、验毒。
忱是自出生时起,就是路平原的“药童”了。路平原每日来给她喂一次毒,看她苦苦挣扎,濒死时才给她解药。后来百里越出生,父母想把他偷偷送走,却被路平原发现并痛下杀手。
百里越和姐姐一样,成为路平原的试毒人。
等到忱是十六岁,百里越十四岁,路平原不知从哪得来一种合欢蛊。两条蛊虫放进两个人的身体里,一时辰之内不与对方交欢,便会剧痛难忍,直到死去。
路平原将蛊下在忱是和百里越身上。
他们是亲姐弟。
蛊毒发作时,他们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百里越浑身发烫,感觉有一簇又一簇的火苗在身上点火。他看着干呕不止的姐姐,伸出了苍白细瘦的手。
忱是瑟缩着,紧紧闭上了眼睛。待她再睁开眼,血已经流了满地,百里越哭着说:“阿姐,我疼。”
路平原进来,看见百里越下半身被血染红,啧啧赞叹道:“好弟弟,你就这么浪费我给你的合欢蛊啊,宁可废了自己也不碰阿姐!”
这时屋外骤然甩进几根银蝶魔弦,路平原矮身闪避,单膝跪地。
烟罗圣女在外头怒喝:“路平原滚出来,把我的花草药死了,你拿命来赔!”
打打杀杀半天后,李灵溪进屋拎走忱是和百里越,让罗青冥给他俩解蛊。
这事李灵溪已经不记得了,只有忱是和百里越一直没忘。
忱是说:“阿越不愿让人知道这件事,更不愿将身体残缺的原因告诉圣主,所以我们才选择了瞒着。”
如今百里越身体康健,看起来与寻常少年没什么不同,定是忱是花了心思,为他调养好了。加之少年要脸面,不肯向外人说起实情,怪不得李灵溪没有发现异样。
思索后,李灵溪说:“你和阿越自认为,我对你们有恩。”
忱是说:“圣主当时出手未必是为了救我和阿越,但事实就是救了。”
“你要这么认为也行,”李灵溪无所谓道,“我会追杀路平原到天涯海角。旁的不用你做,继续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搜寻他的魔气,将他的行踪告知我就是了。”
忱是拱手道:“唯圣主是听。”
李灵溪想了想又道:“南方魔云集聚,路平原没理由不去收魔气,你和阿越往南边找,小心行事。”
忱是顾虑道:“若魔气太浓,夺属下心魄怎么办!”
李灵溪单手幻出两枚银色魔环,“制魔环可以抑制魔核躁动,平日里戴着,需要用魔气的时候摘下来。”
忱是接过魔环,感激道:“多谢圣主。”
从柏树影下走出,迎面是一高一矮的两个熟悉身形。
李灵溪愕然道:“江离!”
忱是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走时没有带走江离。
江离小碎步跑到李灵溪身边,求饶道:“阿是不知道我偷偷跟着她下山了。李灵溪,你别赶我走,我不想一个人待在石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