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271)
李灵溪曾改造索引符,不过那只是一张低阶符纸,远不如烟罗符强大。思索之间,她动起改造烟罗符的心思。
没等她想多久,一只五指修长的手伸过来,把烟罗符轻巧夺走。她微微侧脸看江玦,篝火照映之下,江玦的眼眸似揉入碎星,比火光明丽。
谁也想不到,至恶魔符最终会落入天桑公子之手。李灵溪也想不到,她以为江玦会磋磨她的锐气,实则给了她新的勇气。
“江玦,”李灵溪说,“我想改造烟罗符。”
江玦问:“怎么改!”
李灵溪说:“我也不知道,或许,问问娲皇!”
这话无异于说“占个卜”或者“将相和”。娲皇神谕极为难得,便是繆妙亲自去问也不一定有答案。
江玦起身,示意李灵溪跟上来,“罗青冥可将祝融神枪改为青玄魔枪,反过来是一样的道理,世上只有我的灵溪能做到。”
李灵溪眸光一亮,“我也这样想。”
掀帘入帐,江玦把烟罗符交回李灵溪手上。李灵溪召出长生花,沉思半晌,眉头越皱越紧。
江玦覆手在她的手背上,柔声说:“不急,慢慢想。”
形势急得不得了,但江玦对李灵溪永远“不急”。未几,李灵溪挣开双眼,紧握住手上的符。
“给我三日时间。”
“好。”
江玦把营帐清出一片安静地,叫所有人都不能打扰。
接下来的两日两夜,李灵溪几乎没出过帐子。繆妙偶尔进去待一两个时辰,不多时就离开。
第三日傍晚,李灵溪靠在江玦肩头,有些疲累地耷拉着眼皮。忽而,帐外吵嚷起来,细听是燕辞秋被架着去休息,和叶语棠起了争执。
“我还能上,别拦着我,你一金系内丹替我什么!”
“姒长老说不能竭泽而渔,少主你快要灵力透支了。”
“不管,别动我!”
“少主!今日燕长老下葬,她除了你无亲无故,谁来扶棺……”
燕辞秋愣住,眼眶里涌上泪水。
燕氏只剩他一个人了,凤箫弟子也所剩无多。他恍惚一阵,仿佛还能看见巍峨的韶都,高耸入云的楼阁,美酒香花的盛宴。
转瞬化作尘与土,在魔火中。
短短几个月内发生的事,已颠覆他的人生。他没做错什么,却被剥夺一切。有时他也在想,也许这些本就不属于他,譬如师尊姒容。当失去的时候,他没有资格难过,只能接受。
可这叫他怎么接受最后一位血亲姑姑也离开了。修界传言,燕環为了向寻嫣复仇,不惜以身饲魔。但燕辞秋觉得不是的,她的姑姑爱错一个季善渊罢了,宠爱自己的儿子罢了。
她和燕扶正不同,刺向季善渊的那一剑是真心的。然而燕氏早已脸面扫地,燕環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人去探究。
“少主”叶语棠唤。
燕辞秋理了理衣裳说:“这里是玉苍仙域,长生故人一定不愿意我把姑姑葬在这里。走了,我下山去。”
几位韶都少年跟上少主,安安静静地把燕環抬走,一路遭到侧目。
亥时过,玉苍山风凉,燕辞秋回到山谷。尚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被裴允拉去封魔阵上。
火系告急。
他这几日听到的都是这句话,已经快要麻木了。
别的修士三个时辰一换,他们六个时辰能换一次就谢天谢地。莫玄师父说,若不是因为火系灵力不够,封魔阵早在五日前就已经重建完成。
这天抬棺下山,燕辞秋才发觉外边的人间变了个样子。
他们刚到南方时,希吾镇百姓纷纷出逃,但桂州别的地方还是如常生活。如今魔兽横行霸道,魔修无视圣主令,一股脑地涌向玉苍山。以桂州为中心,整个南界民不聊生。
云水门分了相当一系弟子去民间除魔护民,即使如此,玉苍山上最多的还是星云袍。
修界局势悄然发生变化,仙门之首将落回天桑雪山。
燕辞秋悄悄叹气,心道:人间危亡之际,我还在想谁高谁低,果真是我父亲的好儿子,师尊的坏徒弟。
正自责时,他已熟门熟路走进封魔阵南域。隔壁站的是云水门宣婧和几位凤箫同门,无一不面如死灰,与对面繆妙率领的水系修士迥然不同。
又一个难熬的夜晚撑过去,江玦拖着沾满魔兽血的横云裂回来,代苏无涯召集早会。
魔王分身降临的第五日,封魔阵火系灵脉面临溃败。
云水门营帐中,苏无涯说:“魔宫裂缝并未继续扩张,但魔王分成六魂,挤入人间,最后将合聚为一体。”
繆妙问:“那日我打散的分身是其中一片魔王魂,为何他还能重聚!”
苏无涯答:“怨气化魔,只要苍生有怨,魔王就能重生。”
燕辞秋颓丧道:“那不就没完没了了!”
“所以只能封魔而不能杀魔,”姒容解释,“当年希吾神女亦如此。”
议到天大亮,帐子外突然喧声大作,叶语棠呼喊道:“大师兄,火系灵力不够了!”
裴允和燕辞秋即刻起身,眨眼便消失不见。帐帘被他们掀起,又被风吹落。姒容搁在膝上的双手握紧,又倏然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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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之夏来得早,清明雨下过一场又一场,天便跟着热起来。
这天江玦站在木系灵脉的主位,李灵溪替苏无涯主阵,灵力转化的效率高了许多。日暮时分,程飞雪来替她,江玦也很快回到营帐。
帐帘挑起,入目一片雪白光洁的背,李灵溪正在换衣裳,中衣松落于臂弯。
听见有人进来,她不回头,轻懒抬起双臂说:“来给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