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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将离(47)

作者: 洗千秋 阅读记录

“阿妙!”

李灵溪唤了一声,繆妙连忙抹去眼泪,下床离开了。

院里夏花败落,新开的金钟花和银桂仍在争奇斗艳。燕辞秋剪了一捧蝴蝶兰,心头酸苦道:“这都是我瞿师姐种的花儿,花开了,让师姐也看看。”

繆妙经过他身旁,突然夺了他手中剪子,对着花枝一通乱剪。

燕辞秋失声大叫:“你干什么!繆妙,你疯了啊!”

繆妙仰起头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燕辞秋本就伤心,一见她哭,自己也生不起气了,泪水跟着唰唰而下。

这天是个薄云如纱的晴天,落日余晖给云纱染了色,仰望可见华彩飞燃。

李灵溪出门时,茶廊挂了白绫和麻布,庄里人声沉寂,药香盖过秋水沉香。

她听见山上有琴声传来,活泼的曲调与七弦琴低沉厚重的音色不相协调,竟是一首南方童谣。

漓江水,出猫山。

梦帝子,雨潇湘。

遥相望,不相见。

万万年,长思念。

始皇帝,建天平。

二水分,两相离。

一水合,湘与漓。

……

李灵溪驻足聆听,伴随曲调变化,心中默念完了整首词。

琴音还在持续,悄然将桃山庄肃穆悲伤的氛围淡去。李灵溪问公仪敏要了一根竹笛,纵身飞上观景台,与七弦琴和鸣。

一曲终了,李灵溪没有上山,江玦也没下来。他们互不相见,但一琴一笛遥相呼应,默契如同一人。过了一会儿,这段活泛童谣被李灵溪带得婉转缠绵,似有情人在互诉衷肠。

“铮”的一声,江玦拨断了琴弦。

李灵溪站在风中忍笑,不断回味江玦最后琴音杂乱,难以招架的窘迫。

那曲子原是歌颂始皇帝开通灵渠的童谣,李灵溪的笛声加入后,变成漓水君向湘夫人的求爱之音,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江玦心内动荡,乱得就像最后的琴音。

李灵溪撩拨完了,径自下山去,留江玦一人看着断掉的琴弦发愣。

洗砚楼是桃山庄最高的楼,公仪敏把竹笛给沈烟烟后,兀自登上楼听琴音。不多时,清泠泠的竹笛声融入琴乐中,初时宛如春来百鸟归,转而却有靡靡之意。

公仪敏听得脸泛红晕,甚至捂起耳朵,直到弦断曲停。

桃山后,裴允封上最后一铲土,用灵力为瞿盈川雕刻墓碑。燕辞秋领弟子们拜过三拜,依次上香,还插了一把蝴蝶兰花。

回到庄里,天已黑了。

裴允听公仪敏说起江玦和沈烟烟合奏的事,转身回房取了自己的雕凤白玉笛送给沈烟烟,谢她带回瞿盈川的帛书。

李灵溪接过白玉笛问:“这玉笛可有名字!”

裴允说:“没有。沈姑娘若想要,可自行取一个。”

李灵溪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浅笑道:“日后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名字。”

裴允颔首,向沈烟烟告辞了。

当夜,公仪敏听到比傍晚时更清透的一段笛声,似珠玉叮铃相碰,又像凤鸣于九天,再没有任何旖旎意味。

江玦从房里走出来时,对面屋顶坐了一个修长身影。见江玦出现在视野,她放下横吹的玉笛,笑道:“江玦,有酒吗!”

凤箫门物资富饶,藏酒有上百种。

江玦问:“喝什么!”

李灵溪想了下,回道:“要最烈的酒。”

江玦没应声,转身走了。

李灵溪等候许久,以为江玦不让喝酒,所以一走了之,不回来了。她百无聊赖地吹起玉笛,没有刻意按谱,渐渐成了罗青冥最常吹的折杨柳曲。

桃山庄里有弟子原是洛都人,听得思乡情顿起,不由自主地循玉笛声望向窗外。这一望,就见云水大弟子拎着酒坛子从茶廊走过。

江玦飞身上屋顶,启开酒坛,给沈烟烟倒了满满一碗。李灵溪闻到酒香气,约莫是同州本地的某种米酒,比裴允喝的冷白干更烈。

她端起碗浅尝一口,果然,酒入喉咙如热刀子滚过,回味却甘甜醇香。

江玦说:“这酒名为过春烧。”

李灵溪桃花眼一弯说:“听起来不怎么正经。”

江玦眼眸微动,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道:“是你想得不正经。”

李灵溪笑了,施施然把酒碗递到江玦唇边,江玦拒绝:“我不喝。”

天桑人不嗜酒,江玦从小喝得少,酒量自然也一般。这样烈的酒给江玦喝了,只怕半碗就能醉到不省人事。

李灵溪笑道:“为什么不喝,是因为酒量差吗!”

江玦直接偏过头去,否认道:“不是。”

李灵溪说:“既然不是,喝一口又怎么样!”

递在面前的酒碗久久不放下,江玦没办法,只得接过去抿了一口。凉酒入喉,带起猛烈的烧灼感,回甘却如绵绵春风,裹化新铸的薄刀。

李灵溪指尖穿过江玦腕下,挑高他拿酒碗的手,就着这碗,近身过去喝酒。江玦的手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白瓷碗上,沈烟烟掀起长睫,微抬眼眸看他,他耳后立刻烧热起来,像被人灌了整坛过春烧。

喝完那一口,李灵溪若无其事坐直来,懒声问:“江玦,你是怎么知道漓水谣曲谱的!”

“在藏书阁随意翻了一下,就找到了。”

“你琴技这么好,怎么把弦弹断了呢!”

江玦转脸看她,眼神好似淬了冰霜。

李灵溪非但没有被瞪到,反而笑眼弯弯地凑过去,抬手探他额头说:“江玦,你的脸好烫。”

江玦猛地抓住李灵溪的手腕,没有收敛力道,直握得她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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