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76)
他才徒然懂得,究竟如何才算是最纯澈无暇的爱。
雨渐渐停下,落地窗外依稀可见克莱因蓝的天际,有一丝曙光破开云层,正朝他照耀而来。
顾佑远合上玉质棋盘,低垂的眉眼染着不可多得的柔顺,唇角渐渐浮上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知道,他将在不远处等候他的梦寐以求、他的困顿和谜团。
在黎明来临时,他一定要在沈暮帘最爱的乐声中,缓声诉说自己的爱意。
不再逃避。
他已经下定决心。
然而就在他缓缓阖眸的那一刻。
吴特助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脚步虚浮,撞倒门框旁的盆栽也未曾停下,声线止不住的颤抖:
“不好了,顾先生!”
他几乎抖成了筛子,一身都是凌乱的,甚至就连瞳孔都在震颤,但他还是执拗的、咽着口水说下去:
“沈氏的公馆——”
“沈氏的公馆,失火了!”
第37章 Chapter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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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陪奶奶去上香时, 取了一卷红绸,系在古树上。奶奶好奇,问我写了些什么, 我并未告诉她, 我的愿望很简单, 是‘再见你一面’。”
——顾佑远·「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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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尖叫犹在眼前,顾佑远拨去前方的迷雾, 与视线一同明朗的,是一片灼烧的火海。
火舌疯狂舔舐着大地,燃起的苗尖像是暴徒, 捶打烧得焦灰的墙壁, 人群四处哭喊逃窜,浓烟几乎让他窒息,恍惚间回眸, 骤然在人山中望见熟悉的洁白裙摆。
心脏揪得快要爆炸,他却顾不得自己,挤入乌泱泱的人潮, 按住沈暮帘的肩,望着她空洞的双眼几近央求:“不要过去。”
可周遭已然沦陷, 他渐渐漂浮在空中,没人发现他的崩溃,只能眼睁睁的, 看着沈暮帘穿过他的身体, 义无反顾的与生机背道而驰, 步入烈焰之中。
就在顾佑远朝着火海失控嘶吼的那一刻, 火苗卷上她白皙的肌肤,四下瞬间炸入一片白茫——
顾佑远蓦地蹙眉, 汗珠自额角落下,坠入丝绸枕巾,不见踪影。
他缓缓睁开眼,压抑着紊乱的喘息,单手撑着床角,自抽屉中取出米白色药片,面色如常的就着温水吞下,起身去了书房。
窗口未关,绵长的风吹起书页,顾佑远抬指揩过陈旧纸张时,目光悠悠定格在高楼大厦间缓慢爬高的烈阳。
晨光熹微,黎明破晓。
盛大的蓝天同六年前沈暮帘失踪的那日,一模一样。
郁气腾起,他眼底的阴翳一览无余,嶙峋的喉结滚动着,紧紧拉上厚重的窗纱,直至透不进一丝光亮,心中闷燥方才勉强压下几分。
只是一回头,书房门前便出现一道清丽身影,旁若无人的坐在贵妃椅上,娇滴滴的喊他:“佑远,你喜欢的那位Aria要在曼哈顿开一场音乐会,要不要一起去看?”
顾佑远指尖微颤,眉心凛冽:“谁让你来的。”
“家主说你近来睡眠不好,让我熬些安神汤送过来。”
孟炽笑着将食盘依次摆在桌沿,丝毫没有觉察到顾佑远的愠怒,自顾自呢喃:“你知道吗,巴黎竟有一家中医馆名声不错,回国之前我特地去学了套按摩手法……”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手肘却突然撞上台灯旁摆放的黑色药瓶,玻璃坠在厚重华丽的地毯上,闷响之间,白色药片洒落一地。
看清瓶身后,孟枳脸色倏地失了血色,抬眸望向顾佑远斑驳在暗处的苍白侧脸。
许是药物控制,他脸上并未有过多疲惫之色,依旧是在商圈叱咤风云、人人敬仰的那位权贵顾先生。
但她再清楚不过。
自从沈氏发生意外之后,他便犹如坠入冰窖,仿佛沈先生的惨死、以及沈氏大小姐坠落尘埃之中,是他顾佑远穷凶极恶的错。
整整六年。
他从未安眠过。
孟枳缓缓蹲下,用颤抖的手拾起药片,痛心疾首:“佑远,人各有命,你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轻柔讨好的声线中,顾佑远置若罔闻,转身欲走,孟枳情急之下抓紧他的衣袖:
“事情过去这么久,你这样不要命的找,那位沈小姐也不见踪影,”她的声线恳切,“佑远,不少人都说当年就是她亲手弑父,如今可能已经客死他乡,不会再回来了。”
她从吴特助的口中得知,沈陇是顾佑远的恩人,生前还嘱托他照顾爱女。
如今顾佑远心中这道亢长的伤疤,应该是未尽到责任而深深愧疚,她说出的这番话,是想让他放下执念。
可她刚要继续开口,却看见男人面色蓦地黑沉,几乎是瞬间腾起的狠戾,猛然抽出手——
孟枳重重撞上椅腿,却来不及感受到痛意,瞳孔震颤着仰视顾佑远,看他眸中的暴雷,看他克制着青筋暴起的拳,沉声命令:
“滚出去。”
“佑远……”
“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心尖猛颤,却又不知触了他哪处逆鳞,无措得落下满脸泪,扶着红丝绒起身委屈哽咽:“你不是狠心的人,我不信你会不顾孟氏的脸面,真的让我狼狈的走出去。”
初秋的凉风猛灌,顾佑远指节冰凉,夹着未燃的烟,灰色的影子陷入窗台夹角,却格外令人发怵。
“好,”他的眸色极深,“就让你看清楚,我究竟是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