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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长明天(192)CP

作者: 默山 阅读记录

秋泓好容易忍住咳嗽,哑着嗓子向吴重山谢道:“已经好多了,师翁不必担心。”

说完,他将视线投在了正对着门的那个炭盆上。

“当年我与修远在北都分别时,他虽郁郁不得志,可人却精神得很,还说要回乡开学堂,为童子们教书。”吴重山唏嘘叹道,“一别快十年,去岁我好不容易回乡,得已一见,谁知他已老得不成样子,身子骨也不中用了。”

听到这话,秋泓抬起头,不解道:“我之前听说,严师伯在鹊山入门了广奉学派,和襄宁书院的掌事郭音交好,两人以知己相称。有郭音在,严师伯的日子怎会如此艰难?”

吴重山目光微凝,似乎也无法回答秋泓的话,也似乎……是他看到了那炭盆里的什么东西。

“诶?”秋泓眉梢一抬,他眼疾手快,赶在吴重山开口前,一把捏住了一张埋在炭盆下,尚未被烧尽的书页。

“那是什么?”吴重山沉声问道。

那是一张写着什么东西的笔记,其中墨迹深重,但因只剩一角,且被炭火熏得不成样子,如今已很难看清具体写了什么。只有一侧留有四个字:无目之瞳。

秋泓不由眯了眯眼睛,跟着他和吴重山一起来的李果儿忙上前递了副叆叇。

“不必了,”秋泓一摆手,把笔记交给了李果儿,“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带回衙门,让范知县研究研究吧。”

吴重山也没有异议。

这会儿,范槐已泡好了茶,又把仵作请来,候在了议事堂里。秋泓却没瞧仵作,上前径自说道:“知县可否去把之前在码头上捉到的贼人带来,让我问问话?”

范槐一僵:“他,他有什么好问的?”

秋泓奇怪:“范知县紧张什么?”

这位之前在码头上耀武扬威的知县“扑通”一下,跪在了秋泓的脚边:“少傅大人,下官并非不愿将他带来,只是,只是那作乱的贼人是下官的亲侄儿,他,他自小蠢钝如猪,长大后有一年磕坏了脑袋,嘴里就开始讲些谁也听不懂的话,时不时跑出家去招摇撞骗,来民匪时扮做民匪,来天崇道时扮做天崇道……下官兄长没得早,家中无人能管教得住,所以,所以……”

“那正好,”秋泓油盐不进,“你带来,我替你管教管教他。”

“啊,这……”范槐目瞪口呆。

这已经辞了官的人,怎么还能如此嚣张呢?

“凤岐,”吴重山无奈叫道,“先坐下歇歇喝口茶吧。”

秋泓站着不动。

吴重山又道:“你把那笔记给我,我去大牢里替你审一审那人。”

“师翁……”

不等秋泓反驳,吴重山已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又从李果儿手里拿过了笔记:“难道凤岐你不相信为师吗?”

吴重山从不是个古板守旧的人,过去在翰林院时,秋泓没少仗着偏爱在他面前胡作非为,以致这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像学生。

可眼下,吴重山却莫名拿出了老师的做派来,让秋泓不要再为难范槐。

真是奇怪,秋泓在心中暗道,严颢死得奇怪,吴重山来得奇怪,鹊山渡的知县也很奇怪,这里真是处处都相当奇怪。

正在他深觉奇怪的时候,范槐端上了一杯茶:“秋少傅,还是先润润嗓子吧。”

秋泓看着吴重山离开的背影,接过了茶,对李果儿道:“跟着师翁去瞧瞧,看到底能不能问出什么。”

可惜,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吴重山看着衙门里的师爷逼问了一下午,这位曾咒秋泓不长命的范郎讲起话来颠三倒四,听得李果儿耳朵发疼。

如此折腾一天,毫无收获,两人悻悻而归,回到客栈等待明日回樊州的船。

但谁料,就在这晚,原本身体已经见好的秋泓又病了。

深夜,睡在外间的李果儿先是听到屋内辗转反侧,衣服摩擦被褥的声音,而后又听到了秋泓沉重的呼吸声。他赶忙起身进屋点灯,刚一掀开床帐,就见秋泓蜷着身子,手死死地抵着上腹,疼得面色惨白,浑身是汗。

“老爷!”李果儿惊呼道。

秋泓喘了两口气,艰难地半睁开了眼睛,向李果儿微微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人扶他起来。

可还不等李果儿伸手,秋泓就先忍不住,伏在床边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李果儿借着光一看,竟是满地的血。

“老爷,这,这怎么会突然呕了这么血?”李果儿手一滑,直接摔了烛灯,吓得是魂飞魄散。

秋泓疼得呼吸断断续续,意识也逐渐昏沉起来,他还未来得及嘱咐李果儿几句,就彻底晕了过去,全然不记得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等他再次醒来,已是两天之后了,原本守在身侧的人也换成了舒夫人。

“娘?”秋泓张了张嘴,用气声叫道。

舒夫人抬起了一双红肿的眼睛,带着哭腔问道:“水儿,可好些了吗?”

秋泓身上发软,胃里仍痛得一阵急一阵缓,他歪在床头闭了闭双眼,攒出些力气答道:“好多了。”

舒夫人抹了抹眼泪,忍不住埋怨道:“我就说,在京梁多住些日子,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不然路上舟车劳顿,你哪里受得住?”

这时,李果儿端着药进了屋,一见秋泓醒了,他顿时松了口气,上前道:“老爷您真是要把小的吓死了,昨日还一直高烧不退,还好范知县请来了鹊山本地的名医,不然,小的真不知该怎么才好。”

秋泓阖着眼睛躺了半晌,心里只觉自己这病来得稀奇,明明到鹊山时已经好了大半,怎么会又一下子突发急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