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回信(136)

再没碰。

唐元回来，看见，随口问：“你买的？”

云浅低头吃着饭，“不知道谁，可能放错地方了。”

直到两人离开，食堂阿姨推车过来收餐盘，那杯奶茶依然摆放在桌边，没被人拿走，也没开封。像窗外冷瑟的空气，被隔绝在热闹之外。

不远处，男人的目光落在被丢进垃圾桶的奶茶，笑着低下头，拨弄碗中已经有点泛凉的午饭。无人看见，那上扬嘴角划出的弧度带着多么唏嘘的嘲弄，他笑自已，竟有一天腆着脸图一个女人回心转意。

屈辱吗。

不。

程嘉定大口吃饭，凝紧的眉心在情绪平复后，渐渐舒展。他还是信那句话，人定胜天。

学校健美操队的成员已经固定，每周定期训练，云浅的成绩越来越好，开始在众多漂亮的女孩子中崭露头角。一开始，老师说她瘦，但随着日复一日的练习，发现云浅做动作并不缺力量感。

因为她每晚都有去健身。

九点，夜色已浓，云浅在学校里的健身房洗了澡，头发没吹，就包着厚厚的毛巾出来。手机积攒了几条消息，她一边看着脚下，一边点开查看。

先是唐元：【饿吗？我点了外卖。】

下面就是小姨的关心：【和好了吧？】

其余的都是系统消息，毫无营养。但她现在突然希望，小姨的消息也是垃圾短信，这样她就不用在意，也不需要回复。

偏偏，不是。她犹豫着，往前走了许久都没想好怎么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宿舍楼。

云浅心不在焉，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转过头。

林晏叙逆着楼下的路灯而站，玉黄光晕落在他脸上，清眉深目，相貌周正，黑色大衣敞着领子，简单立挺，足以让旁边精心打扮过的男生黯然失色。

云浅朝他走去，“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晚上没风，没有月色，却遍布繁星。林晏叙脸上带着比月光还清亮的笑，递过手里的袋子。

云浅看去，没有贸然接，“什么？”

“水果。”

林晏叙拉过她的手，把袋子拎手塞进去，随即像怕被她拒绝似的，往后退了退，深邃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不舍得移开，“我在外面买的，咱俩一人一份。”

这般说，但他手里什么都没有了。反而，云浅感觉自已拎着的袋子沉甸甸的，应该被他放了很多东西。

“我吃不了这么多，你拿回去点吧？”她上前一步，表情略微尴尬，示意他赶紧再把这袋子里的东西分一分。

林晏叙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唇边笑意未变，嗓音在夜色中倍感温和：“吃不了就和你舍友一起吃，我回去了。”

“……”

云浅还想说什么，又觉得嘴笨。

只好点点头：“谢谢。”

林晏叙随意地摆摆手，转身离开，走到女寝两栋楼的连接桥廊下，稍微涌进来点晚风，吹得他大衣袂角飞扬，朝她这边涌来一股说不上来的温暖。

云浅低头看手里分量沉重的水果，头一次感觉到压力。她突然分不清，她怕林晏叙把话挑明，到底是担心失去一个朋友，还是做不到干脆的拒绝。

人心都是肉长的，越接触，越心软。

也是一种残忍。

她怔怔地看着已经消失的背影，身后响起一道清冷声音：“早没影了，眼睛不酸么。”

云浅惶然回头，猝不及防地撞上那双危险敛起的眼睛，黑如曜石，漆长而直的睫毛垂下来，仅是睨她一眼，就让她慌得往后躲闪。

“关你什么事。”

她转身要走。

被身后的男人拉住胳膊，用力往回一扯。

云浅踉跄着转回身，站到他面前。程嘉定个子有一米八八，对她来说有点高，哪怕怒意去瞪，她也需仰头，无形之中挫了许多锐气。她更生气，用没拿东西那只手狠狠推他。

偏程嘉定站得极稳，丝毫未动。

他钳制她的那只手已经松开，此时手背的青筋条条暴起，像是在忍受某种翻涌的情绪，俊冷面容上的长眸压着淡淡的寒意。连商量都没有，他抢过她手里的袋子，直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你……”

云浅细眉一紧，要骂，就被他强行塞进手里新的袋子。

“吃我买的。”

程嘉定动作强势，语气不容置喙。

偏偏，云浅不怕他，直接丢开他强行塞进她手中的拎手，转身朝垃圾桶走去。

“云浅！”

程嘉定气得追过去，不许她翻垃圾。

就被云浅推开阻拦的手。她个子不够，踮着脚，也不嫌垃圾桶脏，双手扶着边缘，看到里面刚被丢进去的袋子。幸亏下面垫了几袋子垃圾，让她要找的东西担在上面，用力一伸手，就取了回来。

看着她如此珍惜林晏叙送的东西，哪怕站在路灯下，程嘉定的脸上毫无暖意，修长如雪竹的指骨用力攥紧，狠到生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他眸底森森，一把掐住云浅的手腕，还要抢她手里的袋子。

“脏了。”

男人胸腔翻涌厌腻的戾气，“丢掉。”

“放开我……”

云浅用力甩，挣扎得面色很快涨红。

这种抗拒猛地让程嘉定想起刚分手的时候，她还哭了。并不轻松的记忆压得他心尖震颤，连带出密密麻麻的痛，他迅速松开手，自抑地紧握成拳。

云浅就拎着林晏叙送的水果快步离去。

她转身无意，踢到程嘉定非要塞进她手里的白色袋子。被瓷实地踢了一脚，袋口敞开，里面并起迭放的两盒草莓从透明软盒里撒出来，颜色艳丽，果形饱满，却被地上的尘土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