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且徐行(276)
脱离了苏家这样大家族内的那些复杂往事,思远也逐渐看到京城内寻常百姓的故事。
他娶了妻,是位在布店卖布的勤劳姑娘,他也有了自己的家,获得了属于自己平凡安定的幸福。
只是有时候,看着店外来往的人群,听着时不时有人进来买布料时的闲聊,他也会想到当年在丞相府的样子。
想到公子幼年时在府中习字背书,少年时穿着一身蓝白的书院长袍从马车上散学归来,想到他及冠时夫人热切又期盼的微红眼眶,想到他回来时京城人崇拜赞叹的语气,想到他离开人世间时最后看的那一眼灵蕴轩院子里站着的那个人……
终究是时光荏苒,岁月不再来。
番外三
庆历十三年,五月初九。
谢云昭这些日子在府上还算比较清闲,她一边拆看远方好友的来信,一边与身侧的黄莺闲聊。
“焰娘来了信,说是最近忙完族中生意,会来京城一趟,我们恰好一起邀约喝茶听戏。”谢云昭看了秦家来的信。
焰娘这些年对燕云军的支持只多不少,她传承了她母亲的经商天赋,是个做生意的好手,给燕云军捐了很多粮饷,如今在京城也是个响当当的人。
她的生意也跟着做到京城来,时不时过来看看生意,还能会会朋友,确实安逸。
看过秦家的信,她又拿起另一则信来。
“裴珩前两年回京,如今在京城任职,现在是他兄长家的侄子在北地,青州城也是几位年轻女将戍边,真是后江推前浪啊。”
信件被搁到手边,她随手取了一张新的信笺。
黄莺在一侧研墨,轻笑:“如今新人如此上进,大人也该放心了。”
谢云昭提笔简单回了信,唇角微微弯起:“这倒也是。”
她又拿起来另一封信,细细看过,才道:“灵州来信,陛下生辰公主会回京,我们也好久没见过了,上次见公主还是她得了个麒麟儿,两三载不见,我还真是想念得紧。”
“公主忙着女学的事,自然不能常回京,如今女学之事已然步入正轨,公主回京也许能多待些时日。”黄莺磨了些墨,替她将刚写好的信笺封好。
谢云昭将手中的信放下,点点头:“那倒也是,如今女学也算是遍布天下,朝堂上最近也有些风声——总之,是好事。如今燕云军规模已达数万,也已经派往各地驻扎,还有安之在朝堂上帮衬着,我也放心。既娘子军和女学都已经发展起来,我这心里总算是安定下来。”
黄莺点头:“是,前阵子见手青娘子还说,要多收一些女弟子,将手中的医术传承下去。说是空神医也在收弟子,两人就想着比一比,谁收的徒弟更多更厉害。”
“这师兄妹俩,还是谁也不服谁。”谢云昭失笑。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白雀从外面来。
“大人,陛下来了口信,请大人进宫。”
谢云昭摆手,让黄莺将这些信都收拾好,沐浴更衣准备入宫。
她换了身舒适透气的衣裳,出院子时恰好遇见从外面散学归来的谢云峥。
云峥如今也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虽然像极了母亲,是个秀气斯文的小公子,但也身姿挺拔,已然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见到她,云峥弯腰行礼:“阿姐。”
“嗯……近日学业怎么样,可有疑惑之处?”谢云昭随意整了整外衫。
谢云峥看出她要出去,轻轻摇头:“未曾有疑难之处……阿姐要去宫里?”
“是,今日你多陪陪母亲,用晚膳别等我。”
“是,阿姐慢走。”
……
到了宫里,已经是未时。
萧翊和这个时辰还在乾安宫召见大臣,谢云昭就一个人在泰安殿前的广场上闲来无事走动,欣赏这五月的景致。
如今正是夏初,白日里天气已经有几分炎热之感,但是广场上空旷无人,从周边树丛吹来凉爽的风,站着广场上也还算舒适。
天色算不得多好,因而阳光也不刺眼。
此时正是白天,从台阶之上看过去,能看很远。
谢云昭站在石栏后面,懒洋洋地倚着石栏,看下方走过的宫人内侍,
这个时候正好是御膳房备晚膳忙碌的当口,路上来往的人不算多,偶尔有两队来往碰上的宫人内侍,互相行礼之后就擦肩过去了。
宫里素来安静,站在广场往远处看的时候,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远远地,还能看见远处宫墙下的小树随风摇晃,墙角下的宝相月季开得如火如荼,隐约还能闻到花香。
看着看着,她就入了神。
“谢姑姑。”
突然,有声音唤道。
谢云昭回过头来,是萧悦平带着侍女过来见礼。
虽然她和萧翊和如今算得上夫妻,但是萧悦平还是依着从前的样子唤她“姑姑”。
萧悦平如今到了成婚的年纪,已经定下亲事,准备明年就成婚。在谢云昭心里,她已经是大人了。
看着曾经沉稳的少女如今长大成人,但唇角的笑意却未曾变过,她也不由得会心一笑:“方才去见过你皇祖母了?”
多年前,萧知棠去世之后,这宫里萧悦平能够走动的人,就少了一个。如今她入宫走动的,除了她的叔父萧翊和,就是她的皇祖母了。
太后年纪大了,正是需要儿孙在身边陪伴的时候。
“是,今日见了祖母,方才从华荣宫出来,祖母年纪大了,若是得闲,陪着她散散心也好。”萧悦平仰头轻笑。
她一身绯色轻衫,是时下年轻女娘新潮明艳的打扮,但气质疏朗眉眼坚韧,任谁也不会忽略她这些年在朝堂上做出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