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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笙箫(7)CP

作者:疏影残雪 阅读记录

这么个破玩意,如何能承受三人之力?

元晦原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苍白如纸,比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病号还要难看些。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墨玉笙。

他会轻功,内力深厚,是个绝顶高手。

元晦蓦得想起初见时的情形。

几个杀手前脚离开,他后脚出现,没多久就寻到躲在废井下的他。

墨玉笙说自己是江湖郎中,误打误撞进的苏园。

如今想来,都是哄人的鬼话。

这些鬼话破绽百出,元晦心思剔透,细细一想就能想明白,奈何一头扎进了墨玉笙那对桃花眼里,迷了心。

河风卷着烈火高温撞上元晦心口,冻成了一股小凉风,逃开。

元晦的心碎成冰渣。

他难过,并不是因为墨玉笙骗了他。

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孤家寡人一个,有个人愿意花心思用鬼话哄着他,陪着他,他还有什么可求的?

他难过,是因为,他离墨玉笙,更远了。

元晦迈着僵尸步,跟着墨玉笙回到墨宅。

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思虑过重,又或者早起吹了凉风,两年来连风寒都鲜少感染的少年,终于于小满这日,在一场惊心动魄的抢水仪式后倒下了。

而前一刻他还在灶屋矜矜业业地准备某人口粮。

墨玉笙大概是饿急了,见午饭迟迟没好,纡尊降贵地跑进了灶屋。

元晦听到脚步声,蓦地回头,便是这一眼,让墨玉笙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元晦虚汗淋漓,双颊通红,像两块烧红的铁器。

墨玉笙探了探他的额头,入手滚烫,几乎烫得他一哆嗦。

他当下皱眉道:“我的天,怎么烧成这样。还不抓紧回去躺着。”

元晦扭头看向铁锅,气若游丝道:“菜还没烧好。”

墨玉笙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一口破锅。”

他一手将元晦圈在怀里,不由分说地往外推。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似乎是动了动,灶下刮刮杂杂燃烧的火焰,猝不及防地就灭了。

元晦整个人瘫软如棉花,双脚如柳条,几乎是被架着上了床。

墨玉笙俯身抽了一块薄毯,搭在他身上,准备去煎药,转身时,衣袖被人从身后拽住。

他回过头。

元晦双眸半睁半闭,氤氤氲氲,眼神迷蒙,带着些许哀色。

他将身子蜷成一团,微微颤抖,低低喊了声“师父”,像只受伤的小兽。

墨玉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那被猪油蒙住的良心终于冒了头。

他俯下身子,伸手碰了碰元晦的脸颊,凑到他耳边柔声道:“乖,师父去煎药,马上回来。”

元晦被烧得浑浑噩噩,就着一点清明,将心中那点偷溜出来的小脾气压了回去,松了手。

墨玉笙取了药材进到灶屋,五指朝灶台的方向动了动,一把刮醒了那半死不活的火星子。

他嫌灶火煎药慢,抬手扫向砂锅,一股真气自他掌心而出,均匀地包裹住锅身。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退热药被催透。

墨玉笙端着药碗进屋,元晦已经昏睡过去。

大概受梦魇所累,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眉头拧成一股麻绳,口中喃喃,说着呓语。

墨玉笙凑近听了听,说的是:“师父,不要扔下我,我一个人害怕。”

墨玉笙的胸口被这几个字戳了个小洞,夏风穿堂过,捎着午后的闷热拼了命地洞里钻。

他胸闷难奈,接连抽了几口气。

元晦生性沉稳,待人接物礼数周全,面面俱到。他家教良好,温和谦逊,从不与人红眼,是个被打一拳还会关心对方受伤与否的性子。

这么个人畜无害的人,谁承想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墨玉笙知道,却忘了。

一来他没心没肺,除了给人把脉开方子,就是混迹酒缸,成天醉生梦死。

二来元晦少年老成,不曾在他面前表露过什么。于是乎,心大如斗的墨玉笙便心安理得地将元晦当羊放——连草都不用准备。

此刻,少年于病榻间流露出的“我一个人害怕”,狠狠地戳痛了他的心窝:哪有什么生来老成,不过是被苦痛、恐惧、绝望和压抑层层叠加,消磨去了爱哭爱笑爱闹爱撒娇的性子。

屋外夏蝉声阵阵,好似都在为元晦打抱不平,声嘶力竭地叫唤着:墨玉笙,没良心。墨玉笙,没良心。

的确是没良心。

索性良心这个东西,没了还能长出来。

墨玉笙将元晦扶起,半圈在怀中,低声在他耳边唤道:“元晦,该吃药了。”

声音难得的温柔。

元晦那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他目光在墨玉笙周身流连了好一阵,方才顺从的喝下了一碗汤药。

他勾着墨玉笙衣角,撑了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墨玉笙坐在床边,凝视了元晦半晌。见他眉心两抹愁云淡去,小心翼翼地抽回衣角。

他端起桌上空碗,起身时,瞳孔骤然一缩。

只听“嘭”的一声响,药碗应声落下,碎了满地。

自他胸口传来一阵巨痛,犹如万剑穿心,剑雨顺着血脉,散入四肢百骸,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

墨玉笙吃力地转动眼眸,见元晦双目紧闭,他那被疼痛折磨到扭曲的面目,微微松动了些许。

片刻后,他的指尖恢复知觉,他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粒赤色药丸,放进嘴里。

又约摸半炷香的时间,他双足恢复知觉。

他神色淡淡的,嘴角微卷,勾起了一丝苦笑。从一年数次,到数月一次,到一月数次,毒发次数日渐频繁,倒是发作时间和病症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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