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师尊错当道侣后[女尊](163)
多亏她正在气头上,把他手腕握得紧,赶紧一把将人扯进怀里,自己的心倒是怦怦直跳。
他被她揽住,身体却僵硬,固执地一个字也不说。
黎江雪从这片沉默中,读出了一种穷途末路之感。他那么爱骗人,蒙她的话张口就来,从不心慌,能让他如此反常,只有两种可能小骗子终于骗不下去了,或者,他离目标已经只有一步之遥,无须再骗了。
她怔了一会儿,有某种巨大的不安从心底渐渐浮起来。
“你想要的,该不会是……后土?”
眼前人的安静,默认了她的猜测。
她望着那张一动不动的,在夜风里比平时还更柔弱些的脸,心里惊涛骇浪,一时间连生气都忘了,只剩下一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心情。
像是恐惧,又像是震惊,令她都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那是后土啊。
是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的后土。单是“神物”二字,也可知其分量。
什么师门留下给他的,全是谎话。这等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宝物,恐怕他的师门世世代代扎根在浮生山上,都从没能碰过一根指头。
她的师尊真是了不起,连神物都敢觊觎,说得就如探囊取物一样轻巧。
而更令她忧心的,还不止于此。
她清清楚楚听见黄娘子说的,民间都传言,神物后土,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云别尘,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她惊愕万分地盯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的人却忽然极轻地蹙了蹙眉,声音低低的:“阿雪……”
她愣了愣,才发现自己震惊之下,将他手臂握得太紧。他疼,却不说,一直忍到这会儿。
她连忙松开了他,听着他浅浅的吸气声,都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心急更多,“师尊,你……”
“对不起。”
这一句,猛然将她的话全堵了回来。
云别尘轻轻捂着手臂上弄疼的地方,半低着头,长发垂在肩上,在山中昏暗的夜色里,显得前所未有的示弱。他苍白着一张脸,神色黯淡。
“对不起,瞒你这样久,是我不对。”他道,“但是求你,帮我一次。”
他求她。
以他们的关系,他求她?
黎江雪沉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忽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她当他是师尊,也是她悄悄放在心里的人,不论是明面上,还是私心里,她都愿意顺着他,从不反驳他。
哪怕是被他当傻子骗,心里气得咬牙切齿,最后也总是向他妥协,陪着他胡闹,不但没有半句不答应,还时常要好声好气,说几句软话哄着,就怕惹了这人心里不痛快,身子也受累。
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喜欢他,自己愿意认栽,这件事她向来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这个做师尊的,此刻竟然开口求她。这算是什么?
这样客气,这样生分。
她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
她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用干涩的声音问:“我需要怎么做?”
眼前的人仍低头望着地上。
“后土二字,如今常用以指大地。但在最早的传说里,它是指开天辟地之初,神明留下的一抔神土,据说它宽厚赤诚,最喜忠贞之人,因而民间相约定情,或义结金兰之时,常称‘皇天在上,后土为鉴’,取的便是此意。
“相传它藏在浮生山上,但凡是前往求取的人,都须经过一场试炼,若能彼此忠诚,坚定不移,后土会现身,让他们得偿所愿。而若是心志飘摇,互相背弃的人,便会被后土埋葬。”
他抬眼看她,目中神色复杂,“古往今来,多少母女父子、挚友爱侣,未闻有能得后土者。”
黎江雪忽然就笑了,“师尊的意思是,想与我一同进入试炼。”
“你可愿意?”
“那有没有人告诉师尊,被骗久了的人,哪怕一颗心曾经再热,也是会被浇凉的?”
他的目光陡然瑟缩了一下,像是经不住这般逼视,眉眼间现出痛苦神色。
她望着他,心明明疼得厉害,语气却只是淡淡的:“师尊自己也说了,经受试炼的人,须彼此忠诚,深信不疑才行。弟子自认,对师尊一片真心,毫无保留。可师尊以为,自己对我坦诚吗?”
“阿雪……”
“师尊,在你眼里,弟子究竟是什么?”
“……”
眼前的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在幽暗的林间,苍白得几乎像一只山鬼。他艰难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掩住嘴,咳得弯下腰去。
黎江雪一把将他抱住,靠着树根坐下。
他还想挣扎,被她强按下来。
“师尊,你这副样子,还想去寻找后土,进入试炼,是身子吃得消呢,还是心里准备好了?这样勉强,能有什么好结果?”
她板着脸,眉心却皱得紧紧的,“听我的,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无论如何也等到天亮后再说。趁这时间,师尊既能稍微养一养精神,也正好仔细想想,我们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打动后土。要不然……”
她扬了扬嘴角,“师尊没忘记吧,试炼失败的人,可是要被后土埋葬的。难道你想与弟子葬身在一处吗?我觉得,这好像不是很妥当。”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似乎是被她说服了。
只是身子仍微微发颤,也不知是被山风吹得受凉,还是别的什么。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脱下外衣,将他包住,牢牢抱进臂弯里。
做完这一切,才仰头靠在身后树干上,假装闭目养神,心里却一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