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过速[破镜重圆](156)
因为这就是,他做出来的混账事情。
和他相反,陈朝予放弃澄清真相,一心只想带着时鸢离开,保护她远离和她无关的纷争。
对比之下,高下立见。
时鸢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神情有丝丝动容。
陈朝予肯定也有过艰难的取舍,但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是如此重要,重于真相,重于名誉,重于他唾手可得却又毫不在意的一切。
万幸的是,命运站在他们这一边。
时鸢没有资格要求季枫泽像陈朝予那样待她,毕竟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们也只是朋友。
她自认为很要好的朋友。
因此她只能无言以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有别的话吗?”
季枫泽看她的眼神尽是遗憾,愧悔和不安交织成浓重的郁色,铺满了他的眼底。
“不管怎么说,我都为自己争取过……”那一点不肯平息的不甘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启唇,“时鸢,如果我说,那时我说的并不是假话,我……”
直觉告诉时鸢,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于是她及时打断了他,提醒道:“事过无悔。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没有任何作用。”
季枫泽的语气更加急切:“可我就是后悔了!不行吗?”
一时寂然。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时鸢僵硬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季枫泽是耍赖也好,胡闹也罢,她都无心继续深究。
她能够清晰地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可有些无望的感情就应该永远不见天日,深埋在无人知晓的僻静之地。
目前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她极为珍惜,也不想给任何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凭空制造她与陈朝予之间的阻碍。
季枫泽连忙叫住她,抱着微弱的期待,尝试一些徒劳无功的举动。
“陈朝予马上要送我出国了,就像父亲当年送走他一样。他说嫌我烦,让我自觉滚远点,省得碍他的眼。”
“可我知道,他是在给我机会,让我重新选择热爱的、愿意为之投入终生的事业,不必再和他赌气攀比,也不必囿于家族需要,更不必背负任何人的期待——仅仅做我自己就好。”
时鸢始终没有回头,任他在身后执着发问。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就当是临别赠言了。”
其实这段时间,季枫泽曾以性感母蟑螂的名义,给她发过消息。
时鸢无从得知消息的内容,等她发现时,聊天框只剩下孤零零的“对方已撤回”。
她这才惊觉,原来他们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也就是这两三个星期的事情。
无论他最初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是为了那成百上千个推心置腹的日日夜夜,出于作者间的惺惺相惜,时鸢应当、也必须说出这句话。
“如果你真心喜欢写作的话,写下去,不要停。”
世界上或许不缺马马虎虎的药剂师,却一定会有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被他笔下的文字点燃照亮。
在现实中造梦,给读者以慰藉,正是像时鸢这样数以万计的作者追寻的价值所在。
以个人的意志,将文字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时鸢说完便径直离开,赶去见心上人的路程是如此匆忙,匆忙得让她甚至来不及听清轻飘飘的最后一句话。
“那……祝你幸福。”
季枫泽遥遥凝视着她的背影,视线落在她无名指的位置。
无论是不是和陈朝予一起,只要她幸福就好。
而另一段长达十年的漫长故事,在今天也该落下帷幕了。
毕竟,他也曾亲手为她戴上戒指。
*
时鸢精神恍惚地走在路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她并不擅长处理纠结复杂的关系,即使只是和即将陌路的朋友道别,对她来说也足够艰难。
距离六点整还有五分钟,时鸢走得很快,一心想要回到公共休息室去。陈朝予是个很准时的人,她不愿让他多等。
注意力足够集中,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门诊部一角爆发的剧烈争吵。
男人暴怒的声音回荡在心内科诊室的走廊,压过了周遭的一切杂音。
“你他.妈再说一遍?!我这个年纪,怎么会得这种不治之症?!”
变故来得突然,喧闹的大厅逐渐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准备离院的病人和家属们纷纷停下脚步,远远看着不敢上前,结束看诊的医生们也先后从诊室探出头,关注着外面的动向。
程遇舟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挂邱教授专家号的,大多都是危急重症患者,因为怀揣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格外听信医嘱、尊重医生。
但病人情绪失控,即使他只是个规培生,也要尽己所能安抚病人,平息事端。
“你不要过于激动……心衰是可以治疗的,只要你全力配合,我们肯定会动用最好的医疗资源,帮助你延缓疾病进展* 、改善长期预后……”
“放你.娘的屁!你就是个废物点心!邱明博呢?躲起来不敢见人了是吧?!让他给我出来!”
男人破口大骂,粗鲁不堪,污言秽语灌入时鸢耳中,令她下意识蹙起了眉。
但很快,另一道低沉声线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发生什么事了?”
时鸢认出了陈朝予的音色,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
一对二,男人的嚣张气焰暂且被压下,忽然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钉在时鸢身上,眼神怨毒森冷。
只那一眼,时鸢就认出了他,出自本能的恐惧如同山呼海啸扑面而来,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