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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骗掌柜成婚去(46)

作者: 六光 阅读记录

可谢辛辛走开后,郑琢玉和孟安又三番两次提起此事,他不知为何烦闷起来,不想回应。

哪怕他们的谋划与当初的自己殊途同归,即利用玉春楼的一个小窍口,撬出整个宣王府的阴暗勾当。

他顿下步子,缓缓停在藤架远处。打闹的二人俱没有瞧见他。乘着风的芳樟叶子映在陆清和的眼底打旋儿,渐渐地沉落下来。

孟安追了出来,向陆清和深深地作了一揖。

方才郑琢玉与他卯着劲向北瑛王府投诚,见他们越说越认真,陆清和却听得逐渐收起笑意,隐约带了愠怒,说证据不足时,姑且让玉春楼顺其自然。

孟安心中深深敬畏,觉得陆二公子虽出身王家,仍体恤百姓,心存仁善,不愿误伤。

见陆清和不为所动,孟安不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看见郑瑾瑜与谢辛辛于藤架下站在一处。

他立即出声:“瑾瑜!”

一边上前把他拉开,一边对谢辛辛拱手,“唐突姑娘了。”

谢辛辛随手掸了掸袖口,笑道:“何必在意?我就本不是世家里磕碰不得的千金小姐,更何况,郑瑾瑜同我们一路东至,我们熟得很。”

郑瑾瑜忙不迭地点头。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自己的意。

“我们”二字落在陆清和的耳中尤显突兀冒然。他不做声,默然地望着他们。

他这两日多次与谢辛辛一同露面,虽无人点破,他却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已经有了一种默契、暧昧的共识。

可她此时与郑瑾瑜站在一处,口称“我们”,令他莫名体味到一丝难堪。

可郑瑾瑜又是个至纯至性的。他一发觉自己隐有迁怒郑瑾瑜的念头,心里又浮起淡淡的愧疚。

心绪纷杂,眸色渐沉如冰。随着叶儿的旋落,他一颗心正要沉到最低处,少女清亮的声音兀然唤道:“是不是,陆清和?”

他抬眼:“什么?”

谢辛辛笑着唤他:“出什么神呢?我方才跟孟大人说,你、我、郑瑾瑜,我们仨已是挚友,虚礼何足介意,是不是?”

虚礼虚礼,她说的是郑瑾瑜唐突之事,陆清和却想到她十余百余次凑在自己面前,鸦羽般的眼睫微颤,淡淡嗯了一声,再抬眼时,眼中已是清明。

他走到谢辛辛与郑瑾瑜之间,微微低头,捋平了她袖摆上的褶皱,道:“走吧。”

谢辛辛还未反应过来,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径直带出了孟府。

阿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公子做事自有公子的道理。

然而谢辛辛走出好几步才反应过来,问他:“不吃饭了么?孟夫人不是请你赴中秋家宴来的吗?不吃了席再走么?”

她今日似乎比往常更鼓噪。

陆清和不答,一味牵着她走。

他心中有些恼,觉得她平日聪明,今日却迟钝。

人家当着她的面商量着算计她的事情,他为什么决定不留下吃饭了,她一点儿也想不出么?

还是她对他真的全无半点私情,压根儿没往那想?

“不吃也好。”谢辛辛展眉一笑,顺着他的手走着,“我正想着,这好好的节日,若是只有我们三个一起,自炊自饮,可就舒坦了。何必跟他们凑一起去?”

陆清和停下来:“哪三个?”

谢辛辛冷不防撞到他手臂上,揉了揉额头,道:“我,你,阿凤,我们三个呀。还有哪三个?”

陆清和嗯声道:“没有哪三个。”

谢辛辛奇怪地看他,见他的脸色浮起薄红,她明明觉得没有什么,却看得耳朵也有几分烫。

半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阿凤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翻着白眼推了推谢辛辛:“还走不走?”这两个人还要在这发呆发多久?

谢辛辛才觉过味来,伸手也推了推陆清和:“走啊。”

陆清和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道:“嗯,回家。”

窥破

今年的中秋格外寒冷,微微攀升的圆月像冻白了的生梨。

小院的厨房冒着缕缕炊烟,时不时传来阿凤忍无可忍与谢辛辛吵架的声音。

陆清和在院中闲坐,听到阿凤的声音越喊越大:“谢掌柜,你在糯米粉里面加桂花汁便算了,能不能别在汤圆里面放咸肉?”

厨房里又是叮叮当当的一阵。他无奈地轻笑,忽然想,这种日子,莫非寻常人家每天都能经历么?

作为王府次子,陆清和见了生母,只能喊一声姨娘,但四姨娘也从不让他喊北瑛王妃母亲。北瑛王常年在兵营,他也不常见到父亲。

四姨娘不甘人下,全心全意要将他教得比陆景明更强,在四姨娘的房中,没有温情,只有戒鞭。

北瑛王更毋需说。

他想起几年前。

陆清和的冠礼在一个冷峭的冬。冠礼前,北瑛王带他去攀登十常山。

北瑛王多年征战,极少陪伴家人。那日,十五岁的陆清和很开心,哪怕冻疼了脸,仍咬着牙关一直爬到半山腰,直到体力不支,摔倒在冷硬的山石上。

目光所及,覆着积雪的绵绵山脉之上,是一望无垠的广阔苍天。碧空中,流云腾涌不息。

陆清和看得痴了。

“真美。”半大的少年喃喃道。

一道阴影投在他的身上。

北瑛王站到陆清和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天空。

北瑛王望向山顶皑皑的白雪,指着远处说,他的兄长陆景明弱冠时,他同样带陆景明来了十常山,但陆景明一直坚持走到了那里。

王爷说,北瑛王府是一座山,倒在半路上的陆清和,也是山上的一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