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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115)

“琉璃金羽光……”在这个接近上古的年代有许多名号奇怪的动物以及植物。严格来说,这种似植物似藻类但实际却是某种虫的生物不算奇怪。

吕赴壑听见宋从心的低喃,他神情似是有些意外:“仙长知道这种木的名字?”

“嗯。”宋从心注意力不在吕赴壑的身上,因此只是无意识地颔首,以前不知道,但天书标注了之后她便知道了,“这些本不是木,而是一种细小到眼睛都无法捕捉其形态的虫。它们死去后,尸体便成为了类似水的存在。但这些「苔藓」实际是由无量的生灵构成的。”

宋从心没觉得哪里怪异,毕竟她的记忆中是有细菌、履虫和螺旋藻之类的概念存在的。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的说法给这些平凡的土着带来了怎样的冲击。宋从心没有回头,所以也不知道吕赴壑以及探险队成员们的表情有多么错愕以及惊异。她环顾四周,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被「白砂石林」隔绝在外的海水,道:“不是法阵,也不是结界屏障,重溟城原来是被这种虫给「包围」起来了。”

简直难以置信。宋从心心想,这些环绕重溟城而生的琉璃金羽光难以用肉眼捕捉到,它们活着时是看不见的细小虫孑,死后便化为了琉璃色的水。这片曾经埋葬着鲲鹏遗骨的海域养分是如此的充沛,已然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沃土,让这种美丽的生灵在此处繁衍生息。它们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将海水隔绝在外,又为生活在内里的人类提供了赖以生存的气。只要不将它们彻底祓除,就相当于有了一片会自行维护与净化的结界。

好家伙,到底是哪个大聪明想出的法子?宋从心一时沉思。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间稍稍站远了些许,并起二指往眉间一点,她将自己的眼睛暂时「借」给了天书,照下了整座伫立在深海中的城池。

恍惚间,宋从心似乎听见了清晰无比的书页翻折之声,一张似是记载着漫长历史变更的绘卷便如烟云般浮现在天书的某一页。

[重溟城(原氐人国):“鲲鹏死于深海,氐人在神的遗骸上创立了国度。千百年后,文明皆付废土,人类又在氐人国的废墟上建立了城池。”

最初,不过是一位迷路的氐人途经于此,祂发现了鲲鹏的遗骨,举族迁移至此,建立了全新的国度。

氐人将从故乡中带来的珊瑚枝埋在了神的坟冢,看着它们在深海中开出了美丽的花树。

追随氐人而来的伴生种族亲吻了鲲鹏的血肉,它们在神祇的血肉间繁衍、死亡,扎根于海水,化作琉璃色的天幕。

祂的尾鳍化作了漆黑的礁石,藏匿了不愿见光的海兽;祂的龙骨构筑了白色的石林,即便是最弱小的生灵也能拥有一片净土。

祂死去后,化作了深海中最美的国度。]

……

走在琉璃古道的漫漫长路之上,宋从心咀嚼着识海中历史的绘卷,只觉得五味参杂,难以言明那一瞬间袭上心头的感受。

然而,走着走着,宋从心便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她耳边似是响起了噪音般幻梦的低语,窸窸窣窣,似是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海妖的歌。

不等宋从心辨别出那诡异声音的源头,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探险队成员突然爆发了一声突兀至极的金铁之声。宋从心猛然回头看去,眼前却忽而掠过一片蓝色的衣角。下一秒,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位中年大汉被姬既望的气势猛然摁趴在地,他歇斯底里地吶喊,举着刮鳞刀的手不停地在空中挥砍着,似乎正在与什么无形之物对战。姬既望抬手,食指微微一动,大汉手中的刮鳞刀便瞬间脱落,掉在了地上。

“摁住他!快!”有人低喊了一声,随即探险队的成员便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摁住了这个突然发疯的大汉。

“婴舌果呢?快,给他喂下!”大汉被制住了手脚,紧咬的牙槽被强行撬开,有人捏碎了一种形似舌头的果实强行塞进了他的嘴里。囫囵吞咽后,大汉渐渐便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神愣愣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宋从心看见吕赴壑在大汉身前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沉声道:“阿勇,振作点。还想当人的话,便不要去想。”

谁知,吕赴壑话音刚落,名叫「阿勇」的大汉便突然撕心裂肺地恸哭了起来。他双手成爪状死死地扣着地上的浮苔,哭得涕泗横流,狼狈而又丑陋:“大哥,大哥……俺那婆娘,当初跟城主走时怎就不跟俺说一声?!俺刚刚看到她了,看到她了”

“大哥啊!俺婆娘爱俏,当初城东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她了。她要是知道自己被大海吃掉变成了那副鬼德行,她得有多难过啊?!”

“三十年咯,大哥……俺好想她,俺真的好想她啊!我都老成这副模样了,她肯定认不出我了!”

八尺大汉哭成这般模样,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阿勇的哭声在死寂一片的海底中回荡,可惜没传出多远,就被海水吞掉了。

宋从心看着伏地痛哭的壮汉,她并不是同理心很强的人。但此时,阿勇的悲怆像一根箭般扎透了血肉的心脏。

吕赴壑也没有说话,他安静地等待着阿勇的情绪平复,道:“我知道,当年,吕献那臭小子也瞒着我,跟城主走了。”

“别哭,我们现在就去接他们回家。还记得城主说的吗?「袍泽与共,死生荣辱」。就算死了,我们也要把他们的尸骨带回家。”

吕赴壑的一只手稳稳地摁在了阿勇的肩上,他话语很沉,一字一句地倾吐,仿佛一座永远不会动摇、不被流年催磨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