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48)
“又是他,莲空又骗了白小昀的松子糖!大家抓住他!”
“不能让他再跑了,抓他去净山师父那里!”
“对!他还抢走了我的糖葫芦,呜呜呜……”
“莲空!还我张婆婆做的五彩袋!!”
……
松子糖?
糖葫芦?
五彩袋?
昭华眼前一黑,仿佛被人从背后狠狠打了一棍子,僵硬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莲明小和尚。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不待昭华反应过来,莲明小和尚反应迅速,熟练地拉着她就跑。
轻车熟路,从容不迫。
莲明小和尚甚至还裂开嘴,笑出一口白牙,便跑便同昭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的纸蝴蝶可不是谁来都能换的,他们可都是心甘情愿。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可不曾半点诳瞒。”
昭华满头雾水,凤眸之中全是怀疑:“那你为何如此熟练?”
逃跑的动作实在过于让人怀疑。
“自然是他们脑子缺根筋……不是,小孩子嘛,总是爱出尔反尔,不讲诚信。”
“小僧可不是这样的,施主大可放心。”
言下之意,便是诸如此般之事,他就没少干。
昭华还未体验过被人喊打喊骂,听完莲明的解释,面色铁青,脸都黑了。
“莲明?!”昭华仿佛咬碎一口寒冰,一个字一个字唤小和尚的名字,寒意尽现。
“施主,莫急。”
小和尚侧身冲着昭华粲然一笑,穿过热闹的街市,带着昭华拐入一条小巷子,身后那些孩子追闹之声才渐渐消失。
昭华自天诞生之起,落在将屿山便被当作凤凰族火,偶有嬉闹玩耍,却还不曾被如此戏弄,更别说后来入主明皇殿,更无人敢如此在她面前放肆。
她的脾气,从来都不是温和如水。
只是将屿山万年孤寂,磨平了性子。
昭华深深吐了一口气,心绪平复,也不知是怎的,她甫一瞧见这梵罗佛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听了这小和尚一番话,更是心思繁乱,燥火恼怒。
她按了按眉心,思索着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心绪波动难平……
莲明瞧着昭华眉心紧皱的模样,浑然不觉自己方才的混账行径,舔着脸凑上来,好奇问道:“施主,这是怎么了,我瞧着施主命火似乎有些不安稳?”
“总也不该是被方才那些孩童气着了吧?”
昭华若有所感,点了点眉心的朱红火印,心底猛地一跳。
都疼习惯了,险些忘了这遭……
昭华加固封印火印的术法,随意说了一句:“我饿了。”
莲明“哎呀”大惊一声,半点没有和尚觉悟似的,抬手便拉着昭华衣袖,边走边道:“吃饭?对对对,该用饭了。想必招待玉京使者的素斋宴应当开始了……”
昭华忍下心中烦躁灼烧,忍不住道:“玉京遣人是因净山师父圆寂,何有招待一说?”越说越荒唐了。
莲明脚步坚实又轻快,没有一步停顿:“净山去玉京之前同我说,若他安然无恙归来自会捉了我去,莫给他惹事,如若不能……”
小和尚忽然笑了一声:“他啊,千言万语地警告我,千万不要去扰了他的安静。”
净山不知道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他莲明作为梵罗小师祖最讲公平了,自然是发挥佛门精神,大发慈悲答应他了。
所以,这场素斋宴在他这里就是用来招待玉京使者的。
若不是,又或点破了,他就不去了……
做和尚的,总不能言而无信。
对吧,三师侄。
一碗菜粥
佛塔之内,庄严恢弘。
昭华在佛塔之外,仍然可见金色经文诵出的七彩佛光,想来是净山佛僧的祭礼已经开始了。
她曾听归川说过,梵罗佛僧若自然坐化,身躯将入无相佛窟之中,受世人参拜,可若是圆寂之时形神皆散归天地,那便取一樽佛坛净水,祝念诵经百日,以此为念。
今日,应当是百日第一日。
她看向莲明,小和尚唇角挂着笑,可那双眼睛泛红,仿佛他再多说一句话都要哽咽着、嚎啕大哭。
他面朝佛塔的方向,脚步停顿,轻声道:“我就,不去了。”
昭华看了一眼佛塔方向,收回视线道:“我方才瞧见路边有一家粥铺,那便去喝粥吧。”
莲明背对着昭华忽然拍手,甚是激动道:“对啊,这个时间张婆婆家的晚粥要出锅了,再不去就赶不上刚出锅的热粥了。”语罢,同昭华指着路,两人快步走向街市。
“施主不知,这张婆婆家的菜粥可谓是在一条街上首屈一指,尤其是刚出锅的热粥,更是鲜美滋味,想来比起你们玉京的山珍海味也不逊色。”
昭华混在人群中,有些倦意,轻打哈欠,道“是吗,玉京珍馐皆是世间罕见之食材所烹制,食之不忘。”
莲明扭头,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那我定要去尝尝。”
昭华“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粥铺。
刚出锅的热粥蒸腾出白茫茫一片水汽,葛衣慈祥的老婆婆动作蹒跚却又干脆利落,多是些大人领着孩童歇脚。
昭华和莲明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里,两碗菜粥热气腾腾香气铺面而来。
莲明生了一副好相貌,眉眼天生带笑,福泽深厚,瞧着更像是人间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天真无邪小公子,纵然举止端方欠缺也颇具可爱。
小和尚吃像不怎么文雅,像个多日未曾进食的行脚商客,可自昭华见了他开始,嘴里就没停止过吃东西,那狼吞虎咽地模样生怕吃了这顿没了下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