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60)
“虽然不是她,但你来我也开心。”
昭华眼眶骤然发酸,张了张口,千言万语仿佛都堵在了喉咙之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闷声:“嗯。”
人类以族群为划分,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白玉京仙神、梵罗之境、木界、妖族……此间上界联同三千世界、四海众生皆聚群而生,无一人能够免俗。纵然有避世于荒野人烟罕迹之处寻求大自在,可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避群而居,并非于世离索。
生而于欢促之地,方求避世安静。
天地之大何其苍茫,只要愿意,便总有栖身之地,群聚之所。
可她不一样……
生而离索,阖目之时亦是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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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她的“族人”、“家人”,终于能够可以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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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昭华和太岁赌坊的那位施主似乎是旧识,应当没什么危险,所以……
莲明扭头看向乌寒木:“你这是,又怎么了?!”
寒气从木头人脚下渗出来,一寸一寸铺地结冰,都把莲明的僧鞋给冻在地面上难以拔出来。
莲明蹲在地上,一边企图将老和尚给自己做的僧鞋从尺后的寒冰中拔出来,一边嘶牙咧嘴单脚轮换着蹦在冰面上。
他打着冷颤,哆哆嗦嗦质问:“小僧不曾得罪过你吧,何苦要冻死小僧?!”这乌寒木也不知是在哪座雪山又不知修炼了多少年、吸收了多少天地冰寒之气,踩在这冰面之上,莲明感觉浑身筋骨都要被冻碎了。
乌寒木扭头看了莲明一眼,莲明不知为何竟然从那张木头面上瞧出了些怨怼委屈。
寒气渐渐散去,地上那层冰也无影无踪。
莲明踢踏上僧鞋,正疑惑,忽然就想起来婆婆家东面的那个哥哥,哥哥每次瞧见两条街外的淮水姐姐同对他门口的江大哥在一起说话时,就爱来寻着他去杨柳岸嘟嘟囔囔一大堆……
他好似还记得,哥哥当时的表情——
莲明抬头看向乌寒木,唔?怎么跟这木头人面上的感觉如此相似呢。
他同昭华一起出梵罗之时,哥哥已经跟淮水姐姐成亲了,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之时,淮水姐姐就甩一个眼刀子过去。
莲明倒吸一口凉气,这木头的神情好似同那个哥哥更相似了。
这这这……
莫非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
这可如何是好啊!
莲明瞪大了眼睛看着胆大包天的乌寒木,捂着嘴发出无声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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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松开。”昭华被人拥在怀中,面无表情地道。
那人略略松了些手,冲她一笑,目光纯粹真诚而贪婪,舔了舔唇角道:“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吃了你。”
“哦,我可以告状。”
两人瞬间嫌弃分开,顿了一下,都不着痕迹掸了掸衣角。
“啧,你是幼崽吗,还要去告状!”
昭华“呵呵”一声,唇角微微一弯:“无妨,有用就行。”
紫衣公子仿佛一噎,拿着象牙白骨扇跺脚,恶狠狠地朝身后的兽骨金椅上敲去。
昭华:“你……”
“太岁!”
白玉一样手腕从浓郁艳斥的紫袍之中露出来,他指着头顶赫赫生风的“太岁赌坊”笑得灿烈又张狂。
“如今,名唤太岁。”
“嗯,我还叫阿昭。”
生死赌局
太岁顶着那面青黑描金面具就好似生了手脚似的,自动将他的长发收拢在身后,他用手中的象牙白骨扇敲了敲脑袋,眼底有些烦躁倦怠,摆了摆手重新坐回身后的暗金兽骨椅上。
他道:“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转而,又得意洋洋地指着暗紫色鎏金布幡,炫耀似的:“我新取的名字,好听着呢!你说要是她出现了,会不会喜欢?”
昭华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还记得她?”
“记得就是记得!”
太岁撇了撇嘴:“你难道不记得吗。”
青衣之下,昭华握拳之手指甲都要将掌心掐出血来了。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徒生不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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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诞生之初,一生二,衍生无穷。
她便是那一生二中的其一。
至于另一个便是太岁口中的“她”。
在不知到多少次的新生和毁灭之中,“她”始终拥有着所有记忆,承载着无数的新生和毁灭。
每一次醒来,昭华的记忆只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恢复,而“她”不一样,苏醒既亘古不灭,至于太岁……
同她们都不一样,是“她”的特殊物,是从“她”身上分离出去生出灵智的衍生。
在见到太岁之前,昭华只想起了“她”,见到了太岁,方才记起“太岁”。
昭华睫羽轻颤,缓声道:“我苏醒之时出了意外,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见到你方才想起来“她”。”
太岁捧着脸,一张含情面,恶紫斥朱的秾丽华贵,语气坚定道:““她”定然记得我,你都苏醒了,想来“她”也快该来接我了。”
昭华不知再想些什么,心不在焉道:“……是啊,快了。”
快了。
太岁扭头盯着昭华,目不转睛,忽而生笑:“我如今是真的觉得我可以完全把你吞掉。”语气诚恳,笑容粲然又恶劣。
只要吞掉了火,他便可以同“她”一样了。
这样的结果,太诱人。
太岁笑得越发张扬恣意,像一条冬眠刚刚苏醒的毒蛇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猎物。
一整个,全部的,所有的……
吞掉。
昭华唇角扯出一抹笑,似讽似嘲弄,道:“‘她’不来寻你,你可以去寻‘她’呀,为何不去,是不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