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少纠结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选择瑾辰。

然而，瑾辰自己要求选择了联邦。漆雕玹忽然发现，这样他就不必陷入两难的困境，但是他更心疼瑾辰了。

可是，如果这是她的选择，他决定尊重。

漆雕瑛和瑾辰说要做测试的时候，其实测试人员和装置就已经全部准备就绪了。

但硬是等到了快傍晚，测试人员才出现在瑾辰的病房。

大概，这就是漆雕瑛说的要让她休息了。

测试人员在她头部和身上接了一些传感器，然后让她躺入一个类似全息模拟舱的装置中。

“这个精神力测试，不同人会有不同的感觉，主要测阈值，所以如果您感觉不能忍受了，就按下这个打标器。”测试人员将一个握把交给瑾辰，让她握好。

“那么，开始测试了。”

瑾辰对将要发生的测试没有一点点概念，她以为就是和普通的精神力测试那般毫无感觉。

所以她眼前忽然一黑的时候，她有那么一些的错愕和不可思议。

伸手不见五指，完完全全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明。

不，不仅如此。

瑾辰感觉自己开始不停坠落，她有种失重感，好似灵魂要被撕离躯壳一般。

无尽的黑暗越来越浓稠，将她包裹，憋闷得无法呼吸。这种黑暗亦无孔不入，将她的灵魂挤出，填满了无主的躯壳。

她感觉好像失去一切装备飘在了无垠的黑暗深空，极度的高寒和低压让她的血液凝固又破体而出。

瑾辰开始痛苦地急促呼吸。不够，却不够，怎么都不够。肺叶怎么都撑不开，萎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失去了功能。

忽得一声巨响，从她的脑中炸开，就和她直播之前听到的刺耳声响一般，令她只想捂紧耳朵，蜷缩成一团。

可是，这从内而外的声响，怎么可能捂得住呢？

除非，将耳蜗挖了，或者毁了听觉中枢。

对，毁了！毁了！

排山倒海，瑾辰脑子只剩下了这个念头——毁灭吧，一切都毁灭吧！

无尽黑暗滋生。

她快要崩溃，她快要癫狂。

“瑾辰。”

下弦月和他微微垂眸。长睫的投影模糊了冷厉与疏离，上挑的眼角缠绵了哀思与愁绪。

“我相信你。”

他骤然抬眸，那无尽的深邃幽秘，一点点亮起了璀璨的星光，将这无尽稠密胶状黑暗划破。

那种黑洞般的致命吸引力，将她从溺毙的边缘拯救。

她忘记了呼吸。

肉/体的切实憋闷，和心脏的剧烈跳动，终于让她回魂。

瑾辰按下了打标器。

瑾辰从舱式装置中坐起，浑身冷汗涔涔，浸透了病号服。

她庆幸眼前不是黑暗，大口大口喘气。

瑾辰才从未知攻击的昏迷中苏醒，但测试人员仍皱着眉让她进行了五次测试。

濒死体验了五次，饶是瑾辰，也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感谢您的配合，我送您回去吧？”测试人员几步上前，略带关切。

瑾辰没气力说话了，但她还是摆了摆手，拒绝了测试人员的好意。若是若雪他们，她可以示弱、将弱点交付，但是对漆雕瑛的手下，她不愿意。

她还是有那么一些别扭的固执的骨气的。

瑾辰缓缓地一步一步挺直腰板挪出了临时测试室。一步一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又是一层冷汗，她直接栽在了病床上，累得不想动弹了。

累得马上就失去了意识。

这是进入人体自我修复状态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瑾辰想的是，她还从来没那么累过。

以及，她在中央科学院遇到漆雕玹的那天晚上，恐怕他也是刚结束了这样的测试吧，那他可真厉害，还能跑那么快、爬那么高、对那些招……

瑾辰下一次醒来，就是晚上十点一刻了。

她是被几个人声唤醒的。

“大师！”“辰辰！”“师父！”“瑾辰。”

瑾辰睁眼的剎那，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回了下午刚醒的时刻。不过，多了个齐悯，那应该就不是了。

“大师，你终于醒了！你怎么看起来比中午脸色还要难看一点啊。”穆子逸说了大实话。

傅若雪大概猜到了，只默默握紧瑾辰的右手，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漆雕玹也懂，只静静地看着瑾辰。

“是啊，师父你脸色不太好。”齐悯中午在隔壁李君慕病房，他啥也不知道，显得有些懵，听了穆子逸的话，也附和了一下。

“说正事。”漆雕玹想着长话短说，也是——让她能早点休息。

“哦哦哦，大师，你看。”穆子逸打开了光脑，给瑾辰看了一段重播的视频。

看起来像是个记者访谈。

“贝曼上校，请问您怎么看待这次事件？”记者提问。

“这个贝曼是第四军第一师的副师长。”穆子逸插了一句。

金发碧眼的贝曼冷哼了一声，“至高教，你们真的天真的以为这是至高教的问题吗？不，这是南海星的问题，是南区的问题。自由主义，浪漫主义，还有对基因缺陷者的无限包容。”

“你以为这是什么至高教宗教组织吗？不，这是反叛军！谁说的反叛军早就被铲除干净了？笑话！据我所知，首都星还发生过一次机械反叛军事件呢，藏得倒是好！”

然后播放了一段各种监控视角剪辑而成的视频，只见家用机器人面部光屏皆显示血红机械眼，杀了自己昔日主人，夺门而出，汇成长河。

这乍一看好像就是那次伪装成机械反叛军的事件，但是瑾辰、漆雕玹和穆子逸亲历过，他们确认没有信息外泄，再仔细一看，这也确实不是当时实地视频。也就是说，这是后期制作的虚假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