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194)+番外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黑暗中什么也没有,他再怎么冥想也无法凭空想出一些御寒抵饥的东西,没过多久,便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一声抗议。
高骊原本是想要无视的,反正挨饿的日子多了去了,只不过是在进入长洛后没有挨过而已,现在再忆苦思甜一下,也没什么难的。
结果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缕清幽的烤肉味儿,他鼻尖刚嗅到,肚子也就接收到这个信号,大声咕噜噜叫着赶快投喂。
高骊耳朵在黑暗里红透了,他按住自己的肚子骂道:“没出息!”
望角楼外风雪声更甚,头顶更有一道降落的潇潇之声,高骊坐得久了,腿都坐得有些麻,一时之间没能立刻跳起来跑开,就感觉到一个身影跳在了自己面前。
心脏在黑暗里扑通扑通狂跳,他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先放在了自己发顶上,轻轻摩梭着滑过他侧脸,这样一路蜿蜒下去,最后贴在他肚皮上。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时,眼前人也嘶哑地开了口:“让我一顿好找。”
高骊不知怎的眼眶里涌出些热意来,僵硬的手不知如何安放,想抱他,又想推开他的手逃之夭夭。
“闭上眼睛。”
他一听见这话便下意识地乖乖闭上眼,而后便感觉到身前亮起了一束光。突兀在黑暗中见光,眼睛总是难免刺痛的,像此刻他便受不了,泪珠挤出了眼角。
微冷的霜雪欺过来,唇上覆来了柔软的触感。
高骊浑身血液逆流,被冻冷的双腿顿时感觉充满了热度,慌里慌张地抬起手要去抱住眼前人,手掌便被啪嗒一声打开了。
“睁开眼睛,先吃饭吧。”
他吸着鼻子委委屈屈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欺霜赛雪的人,他手中拎着一盏小小的灯,还是夜明珠做成的,奢靡又脆弱地灼灼照亮了周遭。
谢漆一手执着这样一盏与他相得益彰的灯,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卷油纸塞给他。
高骊在肚子的投敌声里讷讷接住了油纸,还是热乎乎的,打开一看,看到是一个肉夹馍。
“你、你吃过了吗?”
“嗯。三刻钟前便用过了。”
“好哦……”
谢漆先站着看他揭开油纸吃起来,这才提着灯盘膝坐下,认认真真审视他的举止,想在他身上找一找异样处。
最后感觉没什么奇怪的,又或许是刚才已经短暂抽过疯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他把灯放在两人中间,轻轻地搓着冰冷的双手,温和道:“皇帝陛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往严重了说,是在离家出走?我向御前的宫人们承诺一定把你找回去,他们才没有惊慌失措地去找禁卫军满城搜索。”
高骊一顿,一手拿着肉夹馍咔嚓咔嚓地咬,一手伸过去盖住他两只交叉的小手,握住了摇晃起来。
像猛兽在撒娇。
谢漆合拢双手贴着他的体温,心中感慨,这人的手可真是够大的,也够热腾的,这样冷的天,独坐在这空无一物的角楼里,体温还是这样的滚烫。
他等着高骊吃完东西,两只手也被捂得差不多回暖了,便两手扣住他一只,左右各握住他两根三根指头,轻轻地泄着愤拉扯:“今天可有觉得自己脾性与之前不太一样?可有把我抄给你的道德经翻看?”
高骊抽了抽鼻子,低沉的声音传荡在角楼里,直接背诵出了他抄给他的四页内容。
这便是明晃晃地告诉谢漆,今天也有过念头不浅、时间不短的暴力冲动。
谢漆抿着唇,裹住他的手,打断了他顺畅的背诵:“傍晚在宫道上看见了我与太子的交谈是不是?”
高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嗫嚅道:“是哦,听了很长时间你们的对话。”
谢漆问:“你为什么要跑?”
跑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让自己的海东青来欺负他的宝贝鹰儿子,搞得他头大地去解救大宛,之后在宫城里面到处乱找。高骊分明无处可去栖身,他便把他往常去过的几个地方都转了一圈,风雪中遍寻不得,最后还是灵机一动,想到西南望角楼才马上揣着饼子赶过来。
谢漆把自己找他的心路历程说了一通,微弱的光亮里,看到高骊的眼睛慢慢涨红了。
而后他便把额头抵在膝盖上,偌大的一个大块头,伤心欲绝地抽噎。
谢漆哭笑不得,顺着他的手臂挪过去,屈指敲了敲他小腿问:“怎么就伤心起来了?”
高骊埋头,发冠下的玉绳轻轻抖动:“我就是……突然好难过,我这么没用。”
谢漆有些不解,放下了最初打算冷他几天的计划,温声哄起这个脆弱的大块头。
很快,他便听见了高骊低沉的轻声:“高瑱说那么多,自始至终一个核心,便是他不相信你因爱我不要他……爱的是我这样的蠢货。”
谢漆愣住。
高骊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借着这当口说出自己未有一日拔除的窒息:“我其实就不该还留在长洛。我最好的归宿便是那一天和北境的将士们把长洛平乱了,之后扬长而去。从此之后长洛这里会留着我们的传说,会留下对我们的崇敬跟惊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便我坐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他们包括我都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摆设的玩意儿,动摇不了什么,只是一个竖着的幌子。”
谢漆心脏一抽,蓦然先想到一个对比,前世高骊比现在孤寡得更严重。
“为什么就要让我在那上面做个被耍的猴呢?如果现在是高瑱当皇帝,那朝堂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乌泱泱的。”高骊紧贴着谢漆的手,低落的呼吸缠绕在他指间,“我只需要和过去一样,回到我那鸟不拉屎的北境,守着我们那一块贫瘠,但是安定的土地就够了。偶尔加一顿饱餐,多猎到一件大袄,快乐就是这样简单。不像现在,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我那一身毛袄毛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