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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奴持刀重生(452)+番外

作者: 今州 阅读记录

神医写好了药方,认真地捋捋胡子:“总之好些人指望着你们呢,自个的身体千千万万保重。”

神医带着药方出去忙活,谢漆有些难受地揉着眼角,一旁随侍的影奴壮胆上前来想照顾他,指着他浸透了毒血的衣领。

谢漆自己松开衣领,余颤的手摸到了一脖子的黏腻,他习惯性地想抬手去揉后颈,手竟没有多少力气了。

他只好垂下手停在藏着绢布的胸膛。

缓一缓。

*

然而对绢布视若无睹的结果就是失眠。

谢漆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自动浮现破译的两句话,其折磨程度和烟毒不堪上下。

而在他失眠的这些天里,邺州就和他的身体一样窟窿陆续渐出。

以邺州为中心的周遭六城,出现了规模不小的动乱。东境千百村落以宗族为系,打着妻儿被夺的旗号闹得天翻地覆。

即便上有调和法令层层下放,下有北境军张弛配合地镇压,中间有高沅为首的梁家本地官商管控,万民仍然掀起了风波不小的大干戈。

这场大动乱后来记录进了国史,后来人评断褒贬不一,有肯定其打断黑色交易的正义性的,也有批判以暴制暴害民的。

在这动乱之前,晋国北边与东边这两块地系,还能维持和平相处的表象,在这风波之后,东境与北境结下了难以消除的地缘仇恨。

端看高骊在位期间的君名,当世东境当地,他的名字被冠上了暴君二字,常被痛骂不堪,而在北境之地,高骊之名又被传颂成仁君救世。

此间虽是后话,北东之仇怨隔阂却延绵数代。

世族所犯的孽,不能以一死赎之,遗留百代积毒。

原本扬着胜利大旗,想要风风光光班师回朝的北境军,生生在邺州拖了近月。

*

十月初一的浅夜,高骊才卸下一身沾着泥土的血腥气,整整衣袖推开谢漆的房门。

谢漆正垂着血丝遍布的眼睛,靠在床头上看足有三尺长的绢布。

两个人的眼睛对上的一瞬间,都猛然觉得对方清瘦了。

谢漆把绢布合起放回怀里,朝高骊伸手笑叹:“皇帝陛下。”

高骊驻足在门扉痴痴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大踏步而去:“谢小大人。”

谢漆让他抱了个满怀,两手拍大熊一样拍拍他宽阔的后背:“我天天收到信报,知道你们军队不好过,我却帮不上你们什么忙,真是惭愧。”

高骊埋头在他侧颈猛蹭几下,抱紧他反驳:“说什么傻话,不止我们谢小大人,霜刃阁每个影奴都帮了晋军良多,立的还都是大功。”

高骊挤进谢漆的床上,泰山压顶似的把他罩在身下,就算谢漆早在信报里知道了这场扫荡的清肃结果,他也还是忍不住凑在他耳畔,一句一句地报告。

将要护送回北境故土的女郎孩子有多少,留在东境当地设立新籍贯的又有多少;挑起动乱的地方黑恶被剿灭关押几何,晋军伤亡又几何;东境世族掌控已久的官制田策被整改到什么程度,许开仁唐维等庶族寒门推行的改制又深入到了几分……

高骊一道道跟他细说,汇报,总结,把他当可心的树洞、独一无二的分享人。

有很多人追随他,也有不少人反抗他,他有时受不住那些深重的期待,更多时候也受不了漫天的痛骂,难熬的时候想想身下这么一个人,苦的变甜,甜的更甘。

这是他的脊梁与支柱。

他们两个人里,通常是高骊滔滔不绝地说话,谢漆冷淡地安静着,热情似火撞上冷若冰霜,各不退让,却双向共进。

谢漆全程轻抚着他的脊背,听他一口气说了两刻钟时间,人都要被压麻了。

高骊更厉害的是全然不渴,噼里啪啦把正事一通输出,复杂的情绪还没平复,亲昵粗野地亲了他的朱砂痣半晌,又马不停蹄地把私事接上了。

“谢漆漆,你瘦了。我来时去神医那儿问你的近况,他说你腿伤好了不少,可是这些日子烟毒来势汹汹地复发了几次,怎么会这样?”

他捏捏谢漆的脸颊,凑近了进行贴贴式检查。

谢漆被贴得想笑,只能故作严肃地推开他:“没什么事,烟毒都是老生常谈,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小事不必再提。”

那些诡谲复杂的阁老陈述、混乱记忆,除了把他折腾得失眠卧病,几乎再无好处。谢漆把这当做私事,自己都没捋清楚,再拉旁人一起苦恼不是他所愿。

高骊还要再问,他使劲推开他直起身靠坐在床头,屈起左腿,指节敲敲:“陛下,我左膝愈合得最慢,护具便得最晚卸下。你看,我现在就剩这里没解开了,你帮个忙,可以吗?”

高骊先是楞了一会,再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他,耳廓红了又红。刚才说半个时辰话利落且不渴,现在看着谢漆屈腿放松地坐着,蓦然就口干舌燥起来。

谢漆低声:“解啊。”

高骊醒神,欲盖弥彰地闷咳了两声。

谢漆安静地不言不动,高骊只好拘束地拨开他衣角,笨手笨脚地解开脚踝的绳结,卷起那单薄宽大的裤腿,目光从脚踝一寸寸往上,凝视过烙印在小腿上的数道伤疤,最后停在左膝上。

他上次看到谢漆腿上束着的护具时,这些器械还是隔着布料的,现在它直接咬住谢漆的皮肉骨骼,严实妥帖地包裹着他,助他的断骨愈合,为他的步伐施力。

高骊怔了片刻。

他想成为他的护具。

谢漆对他粗犷下的细腻避而不见,十分煞风景地屈指弹他脑壳:“你好慢,陛下不会伺候人,我还是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