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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响(222)

作者: 州府小十三 阅读记录

他很沉默,这让闻声想到一个月前重逢的那场饭局。

那天他也是这样,坐在椅子上,不怎么讲话,脸上的表情也很淡。

偶尔有人问他什么,他也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带过去,然后就接着陷入沉默里。

不太好描述他那时给人的感觉,总之不太鲜活。

因为李延时的突然坐直,两人中间忽然空出来半米的距离。

闻声慌了神,她拉着李延时的小臂想说对不起。

平时也会玩笑着这么讲,她没想过今天这么说,李延时的反应会这么大。

大概是闻声的解释终于把男人从记忆里唤了出来。

李延时抬眸,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

李延时的眼神很清明,黑色的眸子里印着她的影子。

但闻声知道他醉了,醉得踩进了某些经年久远的回忆里。

他揉闻声发顶的动作很温柔,语气也是。

他说:“我都改好多了,能不能不分手?”

李延时酒品算好,即使是处于即将要断片的状态,还能不在闻声的搀扶下找到自家的门。

甚至是去冲了澡,自己倒了蜂蜜茶。

他的意识时而清醒,又时而混乱,知道晚上是和闻声睡的一张床,所以一定要去洗澡,但又模模糊糊地在讲一些闻声听不懂的话。

闻声看着李延时套了衣服上床,去厨房倒了水再推门回来时,看到他正坐在床边发愣。

房间里开了一盏地灯,浴室敞着门,水汽从里面飘出来,整间卧室都湿漉漉的。

闻声端着水走过去,蹲在李延时身前,想问他要不要睡觉,然而在她开口之前,男人先一步低了头过来。

他目光迟钝,直愣愣地望着闻声,盯了几秒,忽然垂头,把脑袋往她的方向递了递,拉着她的手摸自己的发顶。

“我没有留长。”他说。

闻声一愣,没明白李延时讲的是什么。

但转瞬间她就想起来,高三分竞赛班的那段时间,李延时去她们班找她,她说心情不好,李延时说可以给她揉发顶,还说以后都不会留长,等她心情不好了就给她摸。

没想到他,还记得。

很短的圆寸,摸在手心里扎扎的。

闻声鼻子忽然有点酸,她偏开视线清了清喉咙,佯装玩笑地试图打破这气氛:“你这职业本来也不能留太长的头发。”

“谁说的,”低着头的人忽然扬了脑袋,握住闻声的手腕。

闻声脚蹲得麻,索性坐在了地毯上,哄眼前这个醉鬼。

酒意染上脸,让李延时的眼尾有些红,不是软趴趴的红,是那种扬着眼角有些不屑的红。

他手撑在身后,摇了摇闻声的手腕,淡淡:“我大学的时候也一直是这头发。”

“没良心。”他垂眼,拖着调子吐槽。

“我去了好多次七枫巷,”他又说,“还掏钱捐了两棵枫树,但是你还没有回来。”

“这种迷信果然不靠谱。”李延时总结。

他絮絮叨叨地一句一句说着。

暖黄色的光线把李延时的轮廓染得很柔和,让他说这话时,表情显得没那么挑刺。

他肘支着膝盖,突然又皱眉道:“也可能是树种没捐对,下次再换个品种试试。”

两人沉默着坐了会儿,闻声勾着李延时手腕上的珠串想说话,突然又听到他讲:“我前天也梦到你了。”

“梦到你带了个小孩儿,”李延时用手比了下腰的位置,“这么高,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你让她喊我叔叔。”

他说得很慢,嗓子也有点哑,每说一个字眉就皱得更深一分。

说到最后的时候,李延时眼神再次低垂了一些,搭在膝上的手交叉在一起。

他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但不知怎么的,闻声总觉得从他交握的手上看到了无措。

“她说你很爱跟爸爸讲话,也很爱笑,闻声我很高兴你能过得幸福,”李延时说到这儿,声音顿了下,再接着是几秒的寂静。

他见过闻声热烈的样子,所以不想再看到淡淡的她。

闻声抬手想去拉他:“李延时?”

李延时在这寂静里再次深深地皱了眉,像是不解,又像是难耐,他再度滚了下嗓子,再开口的声音,虚哑到仿佛被击碎了灵魂:“但我很难过,这幸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闻声盯着李延时的脸。

他自始至终都耸拉着眼皮,让她没办法看到他的眼睛。

李延时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但这么安静的房间,无论他的语调低到何种程度,闻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我很高兴你能过得幸福,但也很难过这幸福和我没有关系。

她想如果不是吴封和袁娅,或许他们可以在北京度过美好的大学时光。

陪对方去图书馆自习,很偶尔的也可以翘课去约个会,周末带上各自的朋友结伴旅行,买最新的单反参加彼此的毕业典礼。

闻声望着李延时垂眸的样子。

前所未有的觉得,有些遗憾。

他们本应该有清风朗月,被对方塞得很满的八年。

闻声晃了晃李延时的手,看到他抬眸。

她倾身上前,想要亲亲他,把他从回忆里救出来。

然而男人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偏了下头,躲开了。

闻声的身体停到一半,她抬眼,望向李延。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偏开头的人哑着嗓子说:“不要。”

李延时侧歪着身子坐在床边,薄薄的眼皮抬了抬,看向闻声的眸子并不晴朗。

他定定地望着闻声,声线很低,又沙:“你每次这样,梦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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