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36)
下了车,他背着她,从室外到酒店大厅的那段路上,她伏在他背上轻轻道,“我从西藏那边回来,专程绕路来看你。”
言蓁强调:专程,绕路。
言汜失笑,她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说的,在那边没人照顾她,很孤独。
他走路的步伐轻而缓,想到她的突然出现,突然出声问她,“爸妈告诉你的?我住这里。”
江家家大业大,她要查他行踪,其实很简单,仅仅通过父亲的助理就可以。她避而不答,脸贴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问:“哥哥,我突然来,你会不开心吗?”
他敛着眼眸,随即温声回复:“不会。”
言蓁本来昏昏欲睡的情绪激荡起来,弯着嘴角。
言汜带着她去前台办入住,把她放在一旁坐着,言蓁在旁边盯着他。
言汜被她盯的看了过来,撞上她的眼神,表情里有询问。
言蓁又低下头,装没事。
带她回了房间,言汜帮她脱了鞋,蹲在那里盯着她的腿,想了想,“你现在不方便洗澡,要不先不洗了,明天我再找人帮你来洗。”
言蓁尴尬一笑:“哥哥,我已经两天没洗了。”
所以说她必须洗。
言汜短暂沉默,站起来拨通了酒店电话。
她用视线在屋里打量了一圈,帮她洗澡的护工很快就来了,她被送进浴室洗了畅快淋漓的一次澡。虽然有些尴尬,但她躺在鱼缸里闭着眼,当自己是块鱼。
女人四十来岁,正是喜好闲谈的性格,不忘跟她这条鱼聊天,“姑娘,门外那帅哥是你对象吧,长得真是俊。”
言蓁也不睁眼,“姐姐你误会了,他是我亲哥。”
女人惊讶啊了一声,“那我真看走眼了,我还以为是情侣呢。”
言蓁心道,没关系,他们本来长得也不一样。
女人把她裹好了搀回床上,他还停在门口,女人离开后,他走过来,大掌又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蓁蓁,好好休息。”
“好。”
好像被顺了毛,言蓁下意识地这么回答他。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坐在床头,整个人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只脑袋,给人感觉很乖,又有点儿忧郁和伤感。
转身离开。
言蓁裹在被子里吸吸鼻子,叫住走到门口的男人,“哥哥,我们住一起。”像柏林那段时间一样,她顿了顿,“我不方便,你还可以照顾我,好吗?”
求和
卧室里,言蓁裹着被子躺在那里发呆。
她的请求被言汜拒绝了。
他说,还有点要赶,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叫他。
借口!
当时她心里控诉,面上依旧平和,听话说好。
国内这地方像是有什么开关一样,言汜会自动合上对她一切情感的需求。柏林就不一样,他只要来了,能把她当小时候一样疼爱,虽然还是高冷的不行,但嘴里说的话比在国内更温和讨人喜欢。
言蓁独自在屋子里胡思乱想了会儿,睡着了。
然后又是做噩梦,柏林别墅的火焰,凄厉尖锐的求救,冰冷可怖的尸体……
然后她醒了,浑身颤抖地醒来。
心脏像跳在耳边,耳朵捕捉到了心跳节律,每一下都清晰可闻。
那些画面就像内心里的蛇一样,刺痛着她的灵魂,也啃噬着她的心脏,她被困在循环一样的噩梦里,它紧紧黏附在刚醒来时的孤寂中。
她觉得难过,把头支起来眼睛往床尾瞥,那里停着他送过来的轮椅。
夜色更深,应该是10点左右,他仍然坐在岛台办公,手边是一杯黑咖啡,门被敲响,他看过去,镜片后面的眸色深邃深沉,打开门女子一脸温顺乖巧,坐在轮椅上从空隙里挤了进去。
他微皱起眉,满是不赞同。
她怀里抱着一瓶红酒,说要喝酒。若是喝醉了,让他照顾她。
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蓁正往卧室里推轮椅,察觉身后没动静,她回头望去,言汜依然站在门口,神情冷肃,连门都没有关,是要把她请出去的样子。
言蓁见他生分依然,不禁问,“难道在柏林那些好都是假的吗?”为何又要疏远她呢。
在她无助时像守护者一样出现,等她抽回神来他又回到从前的位置上不肯再进一步,她该夸他收放自如吗?
言汜闻言拧眉走过来。
怕他说什么,言蓁转开话题,“我不打扰你工作,等我睡着了你再送我回房间。”
他走近,高大的影子如山般笼罩着她,拿走了她怀里的酒。
言蓁绷直唇线,正要反驳夺回。男人冷淡着把她往屋外推,“喝酒,不行,现在回去睡觉。”
于是言蓁十分不高兴,“我不睡。”
他没有半分让步,“现在是睡觉时间,不睡也得睡。”
她已经被推出门外,心里恼,对他的行为难过又委屈,“我睡不着,我会做噩梦。”
他才停下了,言蓁趁机发脾气,“我情绪状态不好,需要你陪我才来找你,你就这么烦我?”
烦到连共处一室都没办法做到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会做噩梦,也半夜跑到男人房间叫他陪你?”男人不以为意,甚至言辞刻薄。
言蓁被怼的咬紧牙关,他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哥哥,态度千变万化,刚刚见面时对她温柔又担心,现在恶劣得不行。
“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不是我哥哥吗?”她此刻的语气谴责,带着站在道德高地居高临下的质问。
言汜把她转回来,说话丝毫不留情面,“我是你哥哥,但也只是你哥哥,没有义务随时以你的感受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