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表面高岭之花[重生](6)
却不想序沂在此时先开了口。
他的唇色寡淡,看上去有些冷漠,说话时唇齿只是以微小的幅度开合,声音清冽稳重,仿佛喉间淌过几滴泉间的水。
“基础薄弱,出手拖沓,剑术不精,唯独反应还算敏捷,拜师诚意十足,倒也算是个可塑之才。”
“今日-我便代掌门,收你为七门下弟子。”
程阙愣在原地。
03 # 第 3 章 你与我曾经的一位徒弟倒是十分相似
七门山高耸入云,四周景致堪称奇绝。顶峰冰雪积年不化,宛若醉翁白首;周遭云雾蔽目,仿佛广袖轻纱。
有一巨鹰飞于天际上方,由远至近缓慢朝着七门山的方向前来。
程阙四人便在此鹰之上。
鹰名作梵苍,是序沂的血契坐骑,通体雪白,展开双翅有一座小房子那么大。
序沂于巨鹰背上正中间打坐,周围设立结界,外人看不进来,里面人却能将外界看得清清楚楚。
邱应与乔和二人大概是第一次搭坐巨鹰,吓得面色苍白,双手死死揪住鹰毛似是要将其薅秃,并伴随着巨鹰的每一次俯冲与调转方向发出应景的凄厉嚎叫。
程阙便显得有些安静得反常。
他搭坐在梵苍的脖颈处,双-腿自然交错垂下,整个人看上去放松而随意。
这具身体比他前世还要削瘦些许,略显宽大的衣服被猎猎飙风吹得飘起,露出苍白而细瘦的后颈。脊椎的骨节透过浅薄皮肉凸出来,乍看上去有些脆弱,却又兼具一种摄人心魄的引力。
他有点郁闷,并盘算着如何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偷偷溜走。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是,序沂为何要收他这个白给废物做徒弟。
序沂收徒的严格程度,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每年都有无数年轻修士慕名而来,只为求得霁寒真人一次当面提点。
考核难度随着时间只增不减,能有机会见到序沂本人的剑修已经是万里挑一的绝世人才,最后还要看序沂当年有没有精力向七门内收纳人才。
唯独他不是。
据说他只是因为儿时雪天被人扔在路边,几乎冻到断了气,恰逢霁寒真人路过,便出于同情将他捡回门派,收为弟子。
也或许正因如此,他虽名义上是霁寒真人亲传弟子,却从比不上他师兄弟万分之一重要。
无论他多努力地讨好、彰显,都得不到序沂的半点夸奖。
甚至连眼神都不舍得分给他一瞬。
序沂不喜雪上留痕,他便每日凌晨起床替他将庭院打扫干净;序沂喜喝冰泉水泡的茶,他便在每日傍晚日头将落未落之时,跑至山下大汗淋漓,只为提一桶山下的冷冽泉水回去,有一次还差点因此丢了一条手臂。
可这些序沂统统看不见。
序沂有没有对他温情的时候呢?
有的,他想。
在梦里。
在他荒唐、猖狂,大不敬到自己都不敢回忆的甜糜梦境中。
他误入诡道走火入魔,序沂只为他一人设下结界,每夜前来为他调理内力,平复邪火。
还有双修。
燥-热的烈火蔓延到几乎将胸腔的皮骨融化,他紧紧攥住对方仿佛溺水之人依靠浮木为生。
炽烈到喘不过气来,疼痛到眼尾泛红潮湿。
仿佛只有在梦里,他的师尊才会好好看他,才会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好。
他宁愿永远不会醒来。
梵苍一个陡峭的急转,刀子似的寒风劈头盖脸地砸进他的面额上。程阙浑身猛地一抖,这才从刚刚不可描述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才冒出头的薄汗瞬间被冷风逼回去,激得他狠狠打了一个寒战。
心脏依旧跳得那么快。
一种不可明说的强烈酸涩与委屈感忽然涌上他心头,他的呼吸略微急促,空出来的左手死死攥住梵苍的一根羽毛撒气。
片刻——那根毛竟然被他硬生生地连根拔起。
一声凄厉的长嚎响彻天际,梵苍双翅倏地震荡,随即飞速向下猛冲。
邱应二人猝不及防地被甩下鹰背,只用双手堪堪攥住巨鹰的羽毛,随时都有可能从万里长空中坠落,摔得个粉身碎骨。
三道白光剎那间从结界内发射-出,两道将邱应二人稳稳托起至梵苍背上;另一道直打梵苍颈侧,巨鹰向下俯冲的动作戛然而止,继续平稳地向前飞着。
两个年轻少年还瘫在梵苍背上,劫后余生地喘着粗气,完全没注意到背后霁寒真人如芒刺般的蜇人目光。
用如坐针毡来形容程阙此刻的心情大概再合适不过,他虽然想让序沂赶他走,但绝对没有希望被摔成肉饼的意思。
天下人尽皆知,霁寒真人品行高洁,严正无双,仿佛七门冰山上的一尊高岭之花,不染凡心,不问俗事。
但程阙知道,这些不过都是骗人的偶像光环罢了。
序沂真正狠起来折磨人,绝对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程度。
“进来。”
背后忽然传来序沂的声音,平静,分量重,听不出什么悲喜感情来。
程阙深吸一口气,直着身子转身向结界走去。眸子微微垂着,鼻尖被风吹得泛红,看上去倒有些人畜无害的柔弱模样。
邱应见此,一脸痛惜地别过头去,时刻准备着冲进结界,求霁寒真人剑下留人。
序沂的真气已经纯熟到了收放自如的自然程度,即使境界相差悬殊,程阙也丝毫没感觉到凌厉的压迫感。
他轻吸一口气踏进结界,只觉得一-股温和治愈的暖流缠绕过骨缝,坐在鹰背上吹寒风的不适感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