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20)

晚上方野按点儿去赴钟复行的约，钟复行其实没做什么，就按照两个人的份，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当然还有酒，为了照顾方野这个“一杯倒”而选的低度的鸡尾酒。

除了上回在钟复行家，方野几乎没什么醉酒的经历，一是不感兴趣，二是不敢放纵。

别人喝酒图个乐呵，方野喝酒是为了好好聊天，酒精会让方野的神经迟钝，毛刺“软化”，看上去更好说话。

落地窗外，是明亮又温暖的万家灯火，从一格格小方地里连绵不断地透出，明明临近春节，却无端让人觉得冷清。

方野晃着手里刚打开的一瓶酒，半趴在阳台上，懒声问身侧的钟复行：“今天是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没什么特殊的。”钟复行语气近乎平淡，好像如他所说，真的就没什么。

方野微微仰头，咬着酒罐罐口，半喝不喝地斜着视线往右一撩。

天色昏暗，钟复行左耳上挂着泛着冷光的金属边框眼镜跟他现在的气质一样冷。

别看这人平时总是端着一副温文尔雅、谁看他都好说话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有距离感。

别的不说，单看他这鲜少有人来做客的家里就能明白。

只是这样的人，也会有“热情似火”的时候吗？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钟复行就“过于”主动了，当然了，其中肯定不乏有出于“报复”的心理。

……

一再发散的思绪如脱缰之马，再拉回来时，方野都快忘了两人起初谈论的是什么话题了，好在脑子是转回来了：

“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第 29 章

方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清晰地看见钟复行身侧的手臂动了动，而后始终平视前方的头也微微左侧：“你想帮我过生日？”

方野晃了晃手里的酒，仰头灌了两口：“一年就一次，不过的话，多少有点可惜。”

这时，钟复行才渐渐转过身，探究的目光停留在方野已然微醺的脸上，似乎在辨别方野这句话的真实性。

半晌后，钟复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这个给你。”

方野弯腰凑近一看：“这是？……钥匙，哪里的钥匙，你卧室的？”

钟复行不跟他胡搅蛮缠：“你就说想不想要吧。”

“白给的东西就没有不要的道理。”方野说着话，把钥匙接过来，食指穿过头上挂着的金属圆环，晃着手一圈圈地毫无规律地转着。

虽然方野没有喝醉，意识始终是清醒的，但身体却似乎浸透了酒，变得有些疲软。

眼看钥匙环在指尖处摇晃，即将飞出，方野才及时收力，握进掌心：“这东西太小了，万一我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

钟复行说：“那可能有点麻烦。”

方野问他：“什么麻烦？”

钟复行回得简洁：“要换锁。”

不知道为什么，方野突然有点想笑，也真的就笑了。

方野拿出自己的钥匙，跟钟复行的套一块儿：“那跟我的放一起吧，要丢一起丢，丢了你也不吃亏，好歹有人陪着。”

钟复行：“……”

等方野把穿好的钥匙重新放回衣兜里，拉链拉好，钟复行才问方野：“你好像很喜欢把吃亏挂嘴上。”

“吃亏啊？这世上应该没人喜欢吃亏吧……”方野适时侧身面向钟复行，“啧！但你似乎总在吃亏，你就没觉得不高兴？不甘心？不痛快吗？”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点儿……”钟复行一把捞过方野，腰腹紧贴，垂首低语，“所以，你不准备补偿我点什么？”

“哈哈……”方野也不挣扎，很自然地把手肘搭钟复行肩膀上，笑声闷在喉咙里，手里的鸡尾酒送到他唇边，“给，赏你了！”

钟复行偏头，无声拒绝。

等笑够了，方野才拍拍环在自己腰的手，背靠着阳台，正经八百地开口：

“行吧……那我今天就大发慈悲，给你讲一个小男孩儿的故事。”

钟复行转身，和方野一样背靠着阳台，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冷脸。

方野用得是童话故事的常用开头，语气平淡无波：“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儿，他有个漂亮妈和俊俏爹，虽然住得简陋，用得节省，但日子还过得去。”

“后来男人意外结识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儿，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小男孩儿的妈妈不堪忍受提出离婚，为此抑郁去世。”

“旧爱离开，新欢上位，小男孩儿不得不依靠父亲资助，直到成年。”

方野一段故事配一口酒，仿佛更有胃口，为此酒瓶很快见了底：

“可惜自在日子没过两年，被一场车祸买断，小男孩儿一边辍学还债，一边等待黎明。”

钟复行问方野：“后来他等到了吗？”

方野只回了句：“快了。”

第 30 章

酒精为身体带来的热度很快在北风中散尽，冻手的罐子仍然被方野捏在手里，因为在阳台没法处理。

方野迈步，打算进屋，身体却突然腾空，原本正常的脑子经这么一搅，立马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直到被扔进浴室里，接过钟复行挤上牙膏的牙刷时，方野才后知后觉地问钟复行：“你对我用公主抱？”

“有什么问题吗？”钟复行没走，就靠门边看着方野，“方便快捷，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方野哑口无言，就这么瞪着眼看钟复行。

但怎么看都理不直，气也不壮，毕竟目前路都走不稳的人，是自己：“啧……下次别抱了，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