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深久(8)

那份文件上一行醒目的大字：死亡医学证明书。

姓名：容远

年龄：26

死亡日期：2021年4月15日20时12分

殷峻川一瞬不瞬地看着，直至眼眶泛酸。

“开什么玩笑……”他喃喃着，“甲状腺癌？肝脏移植手术？”

殷峻川蓦地扬手一把挥开那文件，高声喝道：“不是骗我的吗，他不是说是骗我的吗？！”

“峻川……”蒋晚棠看着儿子，头一阵一阵的疼。

“病人家属，请你冷静，逝者如斯，请节哀。”季显捡起死亡证明书，神色严肃。

这就是容远那个联系不上的丈夫。

“我不签。”殷峻川心脏传来刺痛，痛得他呼吸困难，他张开嘴，却仍感到窒息，“我不会签的。”

他看向那白布下的人形：“那不是容远……不是。”

说完，他转过身，像是逃跑一般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峻川！”蒋晚棠在身后喊了一声，却是无济于事。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殷峻川推开家门，还是方才那样，没有光亮，没有温度，没有筱筱，也没有……容远。

手机。

殷峻川摸出手机，给容远的号码拨打过去。

可是，听筒里传出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通话记录向上翻，红色一片，全是容远的未接来电。

明明六点的时候他还给自己打电话，怎么会有人说他死了呢？

容远是在忙吧，因为他要收购他父亲的公司，所以一定在公司焦头烂额。

殷峻川奔出家门，启动了车子，往容远的公司驶去。

电梯数字一个个跳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终于到了楼层，殷峻川大步迈出去，正好撞见容远的助理小乐。

看见小乐，他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抓到小乐的手臂，急匆匆地问：“容远呢？容远是不是在办公室？”

可小乐面露害怕，身子向后缩了一下，说：“殷总，容总今天都没来公司……”

殷峻川的神色一瞬变得阴沉：“没来公司，怎么可能，他最在乎这个公司，怎么会不来公司？”

小乐咽了口口水：“这……我也不知道啊殷总。”

不在公司，还会去哪儿？

殷峻川松开小乐，若有所思地又进了电梯。

他的车子在这座城市里漫无目的的转，却始终找不到容远的身影。

那白布下的身形又浮现在殷峻川的脑海里。

他心底猛然升起股烦躁。

“吱——”的一声，他将车子急剎停在路边，伸出手一拳砸向了方向盘。

他最后一次跟容远说话是说的什么？

哦，他说，容远，你自以为是也要有个度。

那样淡漠的语气，那样冷漠的态度，竟然成了他留给他最后的样子。

甲状腺癌。

容远用那样求助的语气跟他说自己生病了的时候，他完全不肯相信。

可他还是替他预约了刘教授的检查。

他明明，明明对筱筱说，他是为了让自己早些回家，才说自己生病了的。

殷峻川倏地醒悟。

那不是真的欺骗他，只是为了安慰五岁的筱筱不会没有爹地而已……

第12章

殷峻川在家里喝得烂醉。

他坐在地板上，十几个啤酒空罐散落一圈，立着的，倒下的，瘪下的。

“咔——”他捏扁了最后一个易拉罐。

“嗒”那空罐掉在地上，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凸显，衬得这房子更加寂静和孤独。

殷峻川费力地站起身，因为酒精摄入过多，他浑身都无力，所以起身时踉跄险些跌倒。

打开冰箱，他想要再找些啤酒出来。

可环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中间的那杯牛奶上。

那是那天早上，他未接过的他递来的牛奶。

鬼使神差的，殷峻川拿起那杯牛奶，仰起头一饮而尽。

仿佛他喝了这牛奶，容远就会出现在他眼前，温柔地对他笑。

放下玻璃杯，一切还是如旧。

一杯冰冷的牛奶入了胃，殷峻川稍微有些清醒了。

他颓着身子走到客厅，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他举起手臂盖住双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好想见到容远。

……

“小川，你现在忙么？”容父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二十二岁的殷峻川看了眼手表，回答：“不忙的，容叔。”

“那你可以帮我去机场一趟么，我那在美国读书的儿子回来了，但我现在有个会议，没办法去接他了。”容父说。

殷峻川答应下来。

“谢谢你了小川，等下我把他的航班和照片发给你。”容父说完，挂断了电话。

片刻，殷峻川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南航ZJ751，容远。

后面还附加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少年看着镜头灿烂地笑着，满是青春和活力的模样。

殷峻川的心蓦地一动。

云泰机场。

殷峻川手中拿着个不大不小的牌子，上面是他俊秀的字迹：容远。

出口处人很多，殷峻川怕他看不到，将牌子向上举了举。

可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出口，殷峻川都未看到容远的人。

正当他以为自己接丢了人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殷峻川转过身去，看见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孔。

那柔软的唇勾起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启开：“你就是殷峻川吧？”

殷峻川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