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慢(47)
毕业班的寒假通知拖到新年前几天才姗姗来迟。
田知意收拾完回家的行李去和闻漫道别:“年后见。”
“再见。”闻漫想了想又补充,“除夕夜我会给你拜年的。”
田知意边走边跟他挥手:“那我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点苏城的特产。”
他们都很轻松,仿佛只是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寒假道别。
回到家,母亲的孕相已经颇为明显,据说状态不是很乐观,近期在卧床保胎。
田知意只能自己去医院复查。
医生仔细为她做了检查:“其实你状态已经不错了,保险起见,我给你多开点药,你按医嘱服用。”
田知意不解:“状态好为什么反而多开药?”
医生有些语焉不详:“因为你可能很久不会来了。”
“因为新年放假吗?”田知意问。
医生摇头:“我也不好多说……你多看看新闻吧。”
田知意拿了药,分量着实不小。
她看了眼病例,按医生写的剂量服用,起码要两三个月才能吃完。
……这样拿回去岂不是要把爸妈吓一跳?
田知意暗自揣测着,想着医生的话找到了医院的公众号。
都是些寻常的推送消息,没什么特别的。
她本以为是医院要合并、搬迁或者关门之类的特殊情况,现在看来并不是。
田知意又看了几个常关注的医疗科普公众号,也没发现线索。
最后,她点开了微博。
微博热榜上倒是有些和健康有关的话题,比如美国闹流感、武汉出现不明肺炎之类的,和苏城相关的一条都没有。
……这算什么。
田知意想不明白个中缘由,只得拎了一大袋药回家。
她久在壶州读书,爸妈怕她长时间不用钥匙弄丢了,就把她的钥匙收了,现在想进家门都得先敲门。
田知意敲了好几下,才听到远远传来拖鞋在地板上拖沓的声响。
门一开,就见母亲举着喷壶对准她:“喷一喷消毒。”
田知意吓了一跳,但还是配合了母亲的要求。
她用消毒水喷了喷鞋底和装药的塑料袋,把外套脱了反包住丢进了洗衣机,又洗了脸和手,这才获得了跟母亲对话的机会:“发生什么事了?我是去看精神心理科,不是去了趟疾控中心。”
田知意本意是想幽默一下缓和缓和紧张气氛,没想到母亲听到“疾控中心”四个字时,反而炸了毛似的激动起来:“不去不去,谁也不去那种地方。”
“到底怎么回事?”田知意也严肃起来,她隐约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你天天捧着手机都没看新闻吗?”母亲皱起眉责备她,“多少也看点有用的东西呢,武汉的那个肺炎你听说了没?”
田知意这倒有些印象:“怎么了?和我们有关系?”
母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怎么没关系,你上网看看,N95口罩都卖光了。”
田知意打开几个电商APP看了看,发现能买到的只剩清洁用的薄口罩,KN95口罩基本都是预售状态。
“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比起紧张,田知意更多的是震惊,“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母亲狠狠瞪了她一眼,“山庄里的年夜饭都取消了,你说呢。”
如果说口罩脱销还能勉强理解成群体性恐慌,那年夜饭取消就直接意味着大事不妙。
毕竟不到万不得已,没谁会连订好的年夜饭都不去吃。
这可是中国人一年里最大的事。
“一夜之间……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田知意揉揉太阳穴,显然很难接受现实。
“你做作业去吧。我要回床上躺着了。”母亲不想和她多交流,“接下来医院肯定是最危险的,产检还不知道要怎么去,愁死了。你要是懂点事就让我少操点心吧。”
田知意不敢说话,看着母亲躺下后进了自己房间。
她的心里乱乱的。
下意识觉得肺炎离苏城远得很,又不得不承认她终究还是受了母亲的话的干扰。
心烦意乱地刷完两套卷子,田知意看着满是字的纸直犯头晕。她搁下笔,拿起手机随手刷了刷,上午还风平浪静的微博,此时各种没有根据的讨论甚嚣尘上。
有条将肺炎与2003年SARS挂钩的博文热度极高,评论区皆人心惶惶。
那时田知意幼不记事,大人们又对此讳莫如深,以至于成长至今,她也只听过些许零散的片段,对肺炎的不安让她第一次主动去搜索了SARS。
整个事件的过程越看越令她心惊,白纸黑字,每一行都是人命。
父母是经历过那个时候的。
田知意突然明白了母亲惊恐的原因。
这突如其来的肺炎,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吗?
好不容易才过上的平静的、安稳的生活,就要因此被打破了吗?
她伏在桌上,将头埋进一片阴影里。
掌心被不安的汗水濡湿,在桌面按出一个完整的掌印。
晚上,父亲回来时脸色很差。
田知意不想挨骂,只低头做事,不出声。
由于肺炎的缘故,母亲提前给阿姨放假过年了,现在所有的饭菜都要他们自己动手,如今田知意在家,也需要跟着搭把手。
所幸在闻漫那里蹭了那么多次饭,她也看会了几个简单的菜式。
她先打了三个鸡蛋搅匀炒到八成熟,又学着闻漫炒番茄锅底的样子把番茄炒熟,最后把鸡蛋拌进去,加了点糖盐,尝尝味道还不错,盛出了锅。
这就算是简易版的番茄炒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