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烟霞(68)+番外
“贺北望。”温卿山定定看着他,“多谢。”
“我只是在提醒某人,要好好守约。”
三年前,温卿山跟贺北望打赌,最后,她向他提出的要求是让贺北望活下去,他做到了。而贺北望提出的要求却是,让她开心地活着。
她没做到。
“山河破碎,你的约,我守不了。”温卿山说。
一只信鸽落于窗沿上,边疆的消息传来了。贺北望走过去,拆下绑在信鸽脚上的布条,粗略看了几眼。
门外,小叶的身影隐隐若现。
“公主,或许那不算一个约定。”
温卿山没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皱眉,“什么?”
“那算我对你的,一个承诺。”
·
经过半月的修养,温卿山的身子骨好了很多,天气也愈来愈热,这半月,她就没出过这处院落的大门。她没问过贺北望这是什么地方,周围人都神出鬼没,来去不留影踪,来找贺北望的一直都是那几个面孔,贺北望倒也不避着她。
直觉告诉温卿山,贺北望有着自己的计划,而且在他的计划里,并没有温卿山这一变数。
某日,在一个黑衣人催促贺北望尽快行动,却被他拒绝的时候,温卿山便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似乎有点过于担心她了,即使她在院子里走动,他也经常寸步不离。
温卿山不希望自己影响贺北望的计划,便找了个机会,想和他谈谈。
好巧不巧,她约在了一个月圆之夜。
男人借着月光舞了会儿刀,等到她如约而至,他收了刀,随意抹去额角的汗,调笑道,“我这算不算也体会到了一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滋味?佳人相伴,何其有幸。”
温卿山向来不理会他的风流言语,“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
“喜欢正经的?”贺北望把刀拍在石桌上,“去找陶神仙呗。”
贺北望口中的陶神仙是个神算子,常来跟他下棋论道,讨论风水之学,长得倒是一本正经,俩人私下聊的除了鬼神就是吃喝,根据温卿山的发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凡是跟贺北望走得近的,就没几个绝对板正的人。
“说正事。”温卿山双臂交错着撑在桌上,活像个乖巧学生,“你不要成日守着我。”
“我没有。”
“男人该去为自己的大事闯荡。”
“我这不在闯吗?”
“那吴深昨日叫你去办事,你为何不去?”
贺北望神色尴尬,“那事儿,我向来都不去的。”
“这院子有很多人守着,不差你一个,而且塔里他们这么久都没找上门来,指不定已经离开天门关了,不必过多忧心。”
“他们没走。”贺北望道,“我派人跟着,他们封城半月,还是没有善罢甘休,而且照这架势,已经快查到我这边来了。”
“那我们要离开此地吗?”
“你想走吗?”
“你不必事事都问我的看法,你们觉着怎么合适,就怎么办,我帮不上忙,但我也不想成为你们的负累。”
“明白了。”
“明天去把吴深的事儿应了吧。”
“你真要我应?”
“嗯。”
“那你也太大度了,喝花酒这事儿你都许我去啊?”
“……”
看着温卿山的表情骤然僵住,贺北望忍不住开怀大笑,“小公主,你怎么这么可爱。”
温卿山扭头就走,第二天一天没和贺北望说话。
院子里女子不多,跟温卿山接触频繁的也就小桃小叶了。
贺北望把她俩拉到一边,板着张脸,把俩女孩吓得不轻。
“公、公子,怎么了?”小桃战战兢兢地问。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什么?”
“如何能讨公主欢心?”
“啊??”
吴深拖着一麻袋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来到贺北望面前,垮着脸道,“我说你小子,该不会真对那金枝玉叶上心了吧?要不是她那没用的爹,贺相国跟贺将军怎么会死?逢场作戏差不多得了,你非说你欠了人家恩情,那你现在救她一命,该还的不也还了?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不懂。”贺北望拎起麻袋往肩上一甩,大摇大摆地走了,“我就乐意把自己搭进去。”
吴深叉着腰仰天长叹,“红颜祸水——”
“水”字的音还没完全吐出来,就被一个馒头砸到了脸。
“嘴巴闲着就去吃饭,少说话!”贺北望的声音遥遥传来。
“格老子的,当初就不该把你这小崽子从尸堆里刨出来!”吴深破口大骂,“没良心的白眼狼!王八蛋!眼里就只有女人没有兄弟!”
·
贺北望死过三次。
虽然他没正式上过战场,但他却三次都死在了战场上。
贺关山救了他第一次,贺鬯救了他第二次,最后一次,是吴深救的。
他目睹过贺关山和贺鬯的惨死,亲眼看见明兹国的人割下了两人的头颅,悬挂在天门关城楼之上。
明兹人以他们的头颅为饵,抓获了不少试图从明兹国手中夺回贺家将军头颅的人,通通虐杀,震慑百姓。
他们要让贺家的声望从天门关人心中彻底消散。
贺北望也是其中一个,被明兹抓住的人。
但他没死,有人替他死了。
贺北望记得,那是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小将,也是贺鬯安插在明兹的细作,多年来,贺鬯没有给他任何任务,他不明所以,但为了保全性命,也不敢与千里外的贺鬯联系。
直到明兹攻下天门关,直到他看见贺鬯倒在自己面前,死不瞑目,直到他发现贺家唯一的血脉也被西宫大将军抓进了军营,小将才恍然大悟,贺鬯把他这颗棋留到最后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