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148)+番外
“你接触得到的也就二十五层左右,住宿和模拟训练都在这里,日常执勤也不需要再向下走。你住在二十三层六号房间,极光住你隔壁,有任务我会通过房间里的固定通讯器告诉你,所以出门记得带上分机,那也是对讲仪。”
祁连一一应下,脑子里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落下的。
“别的都无所谓,只有一条,触了霉头我便救不了你,”朱鑫临走前叮嘱他,“不要去最底层,那是白雁的卧室。”
“……好。”
祁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朱鑫送走的。
他茫然地躺在床上,四周安静极了,隐隐有脑电波监测仪的嗡嗡声。他望着吊顶上的挂灯,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距离他从坑里被捞上去已经过了两天半,但他心里揣着事情,压根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直到晚饭前固定终端滴滴作响,朱鑫说这几天要他晚上巡查高墙外侧。
祁连答应得很痛快,他需要时间独处,也需要去那个巨坑旁边看一看。
——————————
祁连:我家球球的卧室我竟不能去!
第93章 曙光初现
祁连像马上就要绷断的弓弦,趁着夜色孤魂一样在高墙外游荡,不带枪也不带武器,恨他的人随时都能来套他麻袋揍一顿。
可是没有人来。
他如愿以偿成了地塔的一员,就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温莎的地界湿润多风,祁连在黑暗中扯掉了头上的那根旧皮筋,仿佛风顺着发根吹过去就能缓解他的头痛。但或许是下过雨快要降温了,山毛榉上的鸟吵得不行,祁连头一次萌生了可怕的恶意,然后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双手捂着脸在地上蹲了好久。
从前他从未质疑过自己的选择。
他一门心思地相信球球纯真良善,觉得为了球球孤身潜入地塔与他的底线不相左。球球怎么会叛变呢?他是那么乖那么善良的小朋友,他做得出什么恶事?
他从没考虑过,如果事情并非如此,他该怎么办。
祁连不无好笑地想,如果自己现在死了,到底算殉道还是殉情?
他思索着漫无目的地瞎巡,在高墙侧后方西北角看到了熟悉的植被,那是巨坑的方向。他抱着去看看瓦莱莎的念头缓步走近,近百米过去后大路变成小路,短短几天便长了草,最后是一片空地。
祁连心中一悚。
他拼死拼活爬不上去的大坑已经被水泥填平了。
那块平整的水泥地表面没有脚印,踩上去也不黏脚,差不多干了三四天的样子,看来是刚把他捞上来没多久就灌好了。
祁连骤然觉得事情不对。
那萧山雪到底是怎么埋的人?
见死不救的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他何苦再撬开水泥地重新灌一次?而且就算灌了,水泥表面也会因为尸体腐烂飘上来气泡。可这地面干净平整,哪有气泡的样子。
更远处树林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立着。天色阴暗,祁连靠近些才看清,那是一把铁锹。
这不是写着“快来挖我”吗?
太夸张了吧,会不会有诈。
一连几天祁连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夜里趁着巡查的机会往那边跑。草越长越高,到了第五日便呈现出一种无人照顾的繁盛;可那个铁锹似乎被遗弃了,就那么杵在那儿,像是无声的勾引和催促。
虽说比起来白天没有夜里忙,他的匕首同样迟迟没有拿回来。
新人总是人尽可师,加之“弧旌”因为跳坑的事情人缘奇好,竟有种“仗义每多屠狗辈”的奇怪声名,身边总能有人一起说话或吃饭。朱鑫也好,极光也罢,甚至有一次他碰到了那个在渝州游乐场给了杜钰一枪的莽撞哨兵,讲了几句闲话,说莱顿去跟莫林套近乎却被打了出来。
只不过他几次在餐厅碰见了萧山雪,却一句话都没说,像是从来没见过。
一个呼朋引伴,一个形单影只。
“你可别靠近他,”莽撞哨兵叫李约翰,总觉得自己是绿林好汉,“咱们哥们可是行侠仗义的!就他,仗着自己是向导净干缺德事儿,那天训练还训死个小姑娘!”
祁连嘴里塞着煮土豆,胡乱嗯了两声,心说你打杜钰可算不上行侠仗义。
他这几日听“白雁”的事儿听得耳朵长茧,谁都得来警告他两句,仿佛这不是一个人,而是地塔豢养的一头野兽。老资历的只说他不值得信任,不明底细的新人则给他造了些两面三刀以色侍人之类的罪名,反而被他诓骗的莫林还成了个受害者。
无论怎么说,千万不要靠近向导,会变得不幸。
当然了,对莫林他们还是恭敬的,好像那是宋江之于水泊梁山、诸葛亮之于刘关张,提起来都是莫老大莫大哥,让他们往东便不想着往西。
天知道莫林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些人把他的鬼话奉为圭臬。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说的?”祁连边吃边道,“怎么关于白雁的消息这么多?”
“唔,我也不知道,”李约翰神神秘秘,“大家都是听说的,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你想,我们是替天行道做特工的,只有他杀人放火,咱这儿从哨兵到向导,谁能看得惯他?听说他埋人特别快,肯定是手熟,也就只有莫老大能管得住他,其实私底下——”
萧山雪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听了这话手微微一顿,警告似的将勺子不轻不重放下,垂着眼睛端盘子离开了。
李约翰看着他啐了一口:“嘁,晦气。”
祁连望着他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