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雨，下就下个没完了。

赵芊这时候站起身，也望着铃铛，说：“铃铛姑，她的尸体为什么不在底下？”

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漫上心头，一颗心被攥紧了，几乎让铃铛喘不过气。

身体好像沉入水中，有人紧紧按住她的身体不让她浮上来，冰冷的水没过头顶，她竭力睁眼去看，水面是一张笑脸。赵芊的、许平的、村长奶奶的、绣云奶奶的，还有阳奶奶的，无数张笑脸脸扭曲到一起，成了一张格外狰狞的脸。

她看着铃铛坠入水中，看着她四肢无力垂落。

可是……为什么呢？

她就该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吗？

铃铛想不明白，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们要找上自己，凭什么呢？

铃铛对上赵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她狠狠推了赵芊一把。

赵芊似乎没想到铃铛会对她动手，猝不及防下连站都没站稳，跌上了许平的坟上。

铃铛蹲下来，手指捏住赵芊的下巴，逼着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褪去柔软无害的外衣，铃铛的芯是脆硬的，咬上一口先得崩掉几颗牙。

她面无表情地钳住赵芊，眼底的害怕悉数散去，只剩下难明的愤怒。

愤怒裹挟着她透过赵芊的眼睛凝视着这具身体里面的芯，想看她是人是鬼，想看她的芯是软是硬。

“赵芊，你是赵芊吗？”

破罐子破摔，铃铛现在是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而且马上就要被许安找上门来，不如现在跟赵芊身体里的东西撕破脸，大不了就是死。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也就是几天的事。

“铃铛姑，你干什么呀？”赵芊终于有了一丝惊慌，她双手撑地试图爬起来，又被铃铛按着肩膀压下去。

她是软的，不过强硬几分，就弯折了一半，

铃铛无声笑了，“我记得赵芊，挺文静的小姑娘，她绝不是你这样没礼貌的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铃铛几乎是下了死手，钳住赵芊下巴的手向下扼住她的脖颈，厉声质问她。

“松手，松手……”赵芊哑了声音，挣扎着拿手去抓铃铛，动作间，她手背上的纹身愈发黯淡。

“你别……她也会……也会……死的……”

赵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一条缝儿里挤出来似的沙哑。

话音刚落，铃铛一下子就松了手。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半个身体趴在土丘上干呕的赵芊，冷冷问：“你是东西？”

第27章 三章合一

赵芊什么话也没说，一味的摇头，她几乎半身都是土，头发也松散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铃铛只觉得快意，连耳朵根上一声接着一声的模糊喊声都没了。

她看了看四周，人高的玉米地将这处坟茔地围起，半长着野草的小路穿插其中，不见人影。

“你是怎么知道许平不在里面的？”铃铛垂眸，低望着赵芊，准备从她嘴里撬处点东西来。

赵芊不答，她安静乖顺地伏趴在许平的坟上，铃铛只能从她身体的微微起伏看出她还活着。

“赵芊？”

意识到不对劲，铃铛立刻去看赵芊的情况，她将她翻咸鱼似的过来，赵芊半阖着眼，眼里不知是哀还是喜。

“你比我想得要聪明。”许久后，飘荡的风里才传来赵芊很轻的声音，没有先前的阴晴不定，反而透着一股超脱事外看透一切的淡然，甚至有些骄傲。

铃铛不喜欢这种感觉，总有一种——

被戏耍了的感觉。

然而这种淡然世外高人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轰然一声——

山川崩倒。

黄土味混杂着一股腐朽的霉味钻入鼻腔。

铃铛微微睁大了眼，许平的坟——

塌了。

赵芊重重嘶了一声，面目狰狞地捂住自己的后腰。

黄土迅速下陷，露出一角深黑棺木，许平的棺木。

“好了，坟塌了，你现在可以验证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难为赵芊疼得额角青筋暴起还要说话，铃铛拉了她一把，叫她不至于继续躺在棺材上。

她蹲下身，有些怔愣地拂开棺材上的土。

棺材不大，很快就露出了全貌，大概是当时埋的匆忙，钉子也没钉紧，铃铛的手卡在棺盖下面，指尖上抬，严丝合缝的棺材立刻露出一条缝。

只要再加点力气，就能掀开棺盖。

铃铛却停住了上抬的动作，她压着眉又扫了眼周围，没有人。

没有人看见她和赵芊在北地的坟堆里，也没有人看见她掘开许平的棺材。

铃铛又重新将视线落回到年代久远的棺材上，眼神凝重。

是或不是，都在这幅棺材里。

只要打开棺盖，就能知道赵芊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开呀，坟都塌了，不就是让你开棺验尸的。”

赵芊捂着腰似笑非笑地盯铃铛的动作催促着。

而铃铛，她选择性的过滤掉赵芊在死一般寂静的坟地里格外吵嚷的声音，再次触上了棺材。

再然后，她看到两排深陷泥土中板结的脚印。

两串脚印被凸起的坟包遮掩住，就在这处小土丘的后面，在她的视角盲区。现在，坟包没了，脚印便清晰得出现在眼前。

铃铛抬眼追去，脚印蜿蜒着穿过一座又一座坟墓一直延伸到水泥路上。

那是……谁的脚印？

铃铛的心突然颤了颤，那脚印……

“看什么呢，快开。”赵芊继续催促。

铃铛收回目光，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胸口憋着一股气，一下子就把棺材盖给起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