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147)
安隐的心思被一语道破,她便也直言道:“不错,我料到小姐你必然不依,才更要带你来此。”
岳昔钧垂眸,手仍卡在轮子之上。
安隐忍不住道:“若是从前,我定然不会这般。但小姐,我不能看着你去寻死啊!”
岳昔钧道:“我没有寻死。”
“你也不必瞒我,”安隐隐隐带了哭腔,道,“自从公主走了之后,你便魂不守舍,你那个病,不是不能好,是你不想好,方才一直这般拖着。大夫也说了,若你有向生之心,怎会久久不愈?你就是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是不是?你是没有寻死,但你也没有求生,否则为甚么不解毒?小姐,我不明白,为了一个公主,你就要这般要死要活么?你把我们放在哪里?”
岳昔钧略微抬起一点眼皮,似乎这点举动都耗费了她十成力气。岳昔钧的语气中露出一丝疲惫,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中毒。”
安隐并不信她,生硬地去扯岳昔钧的手,还当真将她的手从轮子上撕了下来。安隐吸了吸鼻子,道:“那你为何要骗我中了毒?我不管,请空尘师太瞧瞧便知。”
安隐说着,推着轮椅便走。岳昔钧叹了口气,道:“那请空尘师太庵外一叙。”
安隐道:“那多失礼。”
话正说着,安隐便推着岳昔钧来到了庵门,有师太瞧见了,过来帮她们卸下门槛,岳昔钧也只好合掌一礼。
岳昔钧拉了拉面上的纱,问道:“这位师太,不知空尘师太可在庵中?”
那师太道:“师姊正在殿中。”
莲平庵不大,只有一间殿,进了院门便可一眼瞧见。安隐推着岳昔钧转过青烟缭绕的长香炉,岳昔钧抬首,眼前一片清明——
大开的殿门中,空尘侧对殿门而坐,手敲木鱼。
另有一位身着禅衣、带发修行的女子正跪在殿中轻声念诵,她面朝金佛、背对前院,脊背笔直,单单瞧着背影也端得是一派矜贵气度。
前番大梦痴纠缠,刹破尘烟望故人。
——岳昔钧半人半鬼,谢文琼半步佛门。
第92章 忍昔钧偶逢不相认
安隐也一眼认出了那位跪在殿中的女子是谁, 她立时想推着岳昔钧暂避,却又转念一想道:我们来京城,不便是要小姐见一见公主, 以解心病么?此时正是好机会, 万不能走了。
于是, 安隐低声道:“小姐,我们……”
岳昔钧道:“空尘师太正忙,我等去别处暂等。”
安隐劝道:“小姐,在此等等无妨的。”
岳昔钧抬首望天, 道:“好烈的日头啊。”
安隐抿了抿唇, 只得推着岳昔钧去了一旁的廊下。殿中的诵经声听不见了,但闻木鱼咄咄, 不紧不慢。
岳昔钧拢了拢袖子,她摸到了带在袖中的一物。那物圆头圆脑, 是一只木雕的麻雀。曾经, 这麻雀在公主府看台之上,也曾满地乱跑,“咄咄”不停。
谢文琼去岳城寻岳昔钧时, 便携了这小麻雀,却一直不曾叫岳昔钧瞧见。后来, 一朝生变,谢文琼转身离去,岳昔钧在她睡过的枕侧摸到了这小东西。
此物呆愣,倒是不知愁情,兀自滴溜溜转着一双黑珠, 不在意落入谁手,亦不在意被弃何处。
岳昔钧垂眸不知在想些甚么, 忽觉木鱼声停,有人从身前路过,风带起禅衣一角,岳昔钧缓缓抬首,只见那人的身影步过月洞门,往后院去了。
好似水滴入海、风过无痕,有些久别偶逢也是无声无息的。
安隐扯了扯岳昔钧的衣袖,道:“小姐,空尘师太来啦。”
岳昔钧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合掌道:“师太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空尘道,“施主可好?”
岳昔钧微微颔首道:“好。此番我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空尘道:“施主但说无妨。”
岳昔钧道:“我母虔诚,听闻贵庵藏有稀世经书,想借抄本一观,不知可否?”
空尘道:“阿弥陀佛,我佛普渡众生,自然是无妨的。只是不曾有抄本,不知施主可否稍待几日?若是施主肯亲自誊抄,那便最好不过了。”
岳昔钧道:“自然,只是不知在下可方便入藏经堂?”
空尘道:“藏经堂近日皆由空情师妹值守,我与她知会一声便是。”
岳昔钧一礼道:“有劳了。”
空尘正待要去知会空情,安隐连忙道:“空尘师太,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您施以援手。”
空尘便顿住,道:“施主请讲。”
安隐道:“我家小姐似乎中了毒,烦请师太瞧一瞧。”
空尘道:“请岳施主伸出左手。”
岳昔钧拢了袖子,露出寸关尺,笑道:“不过是吃了点东西,不曾中毒,有劳师太了。”
空尘诊了脉,直言道:“施主确实不曾中毒,不过施主七情内伤,当好生修养才是。”
空尘似乎方才想起了甚么,道:“是贫尼不周了,施主的经,还是贫尼代抄罢。”
岳昔钧了然,道:“多谢。”
二人又淡言几句,岳昔钧便告辞了。出了庵门,安隐才一吐为快,道:“小姐,你竟然诓骗我!你不曾中毒,为何要说中了毒?啊,是了,你就是要铤而走险去假扮驸马,怕我阻拦,故而这般说,是也不是?”
安隐有些忿忿地道:“你又何必……罢了,公主走后,小姐你便怪怪的,叫我越发瞧不透了。”